仲裁者舰队覆灭后的第七天，地球终于从战争状态中缓缓苏醒。但和平的表象下，暗流涌动得比战争时期更加汹涌。
海南基地的医疗中心里，陈浩南全身缠满绷带，躺在床上骂骂咧咧：“医生，到底还要躺多久？外面那么多事等着处理！”
年轻的军医推了推眼镜：“陈舰长，您肋骨断了三根，左腿胫骨骨折，脑震荡二级。按规矩至少卧床一个月。”
“一个月？黄花菜都凉了！”陈浩南挣扎着想坐起来，疼得龇牙咧嘴。
山鸡提着果篮推门进来，见状哈哈大笑：“南哥，你就老实躺着吧！当年你在铜锣湾被人砍了七刀，不也躺了半个月？”
“那能一样吗？”陈浩南瞪眼，“现在什么情况？”
山鸡放下果篮，脸色严肃起来：“不太好。各国开始扯皮了。美国要求共享播种者技术，欧盟要成立‘星际管理委员会’，俄罗斯说火星轨道以内的资源应该按战损比例分配...”
“这帮王八蛋！”陈浩南气得咳嗽，“仗刚打完就开始分赃？”
“还没完呢。”山鸡压低声音，“最麻烦的是那批‘半成品’——从暗月残骸里救出来的那些半人半金属的家伙。现在关在特殊隔离区，美国派了专家组要来‘研究’，说是担心生物污染。”
陈浩南脸色阴沉：“那些是受害者，不是实验品。默哥怎么说？”
“默哥在星门那边跟047学习‘宇宙交通规则’，说是什么‘文明交往守则’。让我先过来看看你。”
正说着，包皮急匆匆跑进来，光头上一层细汗：“南哥，鸡哥，出事了！隔离区有个半成品醒了，闹着要见杰克！”
医疗中心地下三层的特殊隔离区，气氛紧张得能拧出水来。透明的隔离舱内，一个半金属化的男人双手拍打着玻璃，金属与玻璃碰撞发出刺耳的响声。他的左半边脸还保留着人类特征，右半边却是暗金色的金属，眼睛一只褐色一只金色。
“我要见杰克·莫里森！”他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出，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我知道他在这儿！告诉他，我是卡尔！卡尔·米勒！”
监控室里，杰克盯着屏幕，脸色苍白：“卡尔...十五年前和我、艾琳一起执行月球任务的同事。官方报告说他在任务中牺牲了...”
陈默从星门区赶回来，看着屏幕：“他现在的状态...”
“深度融合。”随行的霍景良分析数据，“月神金占比超过百分之六十，但人类意识似乎还保留着。奇迹...真正的奇迹。”
“也可能是陷阱。”乌鸦冷冷地说，“别忘了仲裁者擅长精神控制。”
陈默思考片刻：“打开通讯，我和他对话。”
隔离舱的通讯灯亮起，陈默的声音传出：“卡尔先生，我是陈默。杰克确实在这里，但你需要先告诉我们，你想做什么？”
卡尔停止拍打玻璃，那只人类眼睛流下眼泪——混合着透明液体和金色微粒的怪异泪水：“告诉他们停止...停止对月神金的粗暴研究。它在痛苦...它在尖叫...”
“什么意思？”陈默皱眉。
“月神金不是矿物，是...婴儿。”卡尔的声音变得飘忽，“播种者文明的‘意识胚胎’。他们把它播撒到宇宙中，希望它在不同环境里成长、进化。但仲裁者...仲裁者用痛苦逼迫它，把它变成了武器。”
这个说法让所有人都愣住了。月神金是活着的婴儿？那他们之前对月神金做的一切...
“所以我们能用它造飞船，是因为它在配合？”李哲喃喃自语，“因为它把我们当成...父母？”
卡尔点头，金属化的半边脸发出细微的齿轮转动声：“它选择了你们。守护者血脉让它感到亲切。但它现在很困惑...你们有些人在用痛苦的方式研究它，就像暗月那样...”
陈默立即转身：“查！全球所有月神金研究项目，立刻暂停，全面审查！”
命令通过星门网络瞬间传遍全球。但反馈来得既快又激烈。
一小时后，美国代表团的抗议电话直接打到陈默办公室：“陈先生，这是对科学自由的严重干涉！月神金研究关乎人类未来！”
陈默对着视频冷冷回应：“用电流刺激、用强酸腐蚀、用高温炙烤——这就是你们的‘科学自由’？布莱克博士，需要我把你们实验室的监控录像公之于众吗？”
屏幕上的美国代表脸色一变：“那只是为了研究它的耐受极限...”
“研究结束了。”陈默打断，“从今天起，所有月神金研究必须在星辰航天的监督下，遵循‘生命伦理准则’进行。否则，星门将关闭对该国的技术共享通道。”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但也是实打实的权力。拥有星门控制权的星辰航天，此刻握有地球文明的钥匙。
抗议声浪在全球掀起，但奇妙的是，民间反应截然不同。
社交媒体上，#月神金是宝宝#的话题冲上全球热搜第一。网友们自发制作了各种萌化月神金的图片和视频，甚至有艺术家创作了《月神金之歌》的动画短片，讲述一个星际婴儿寻找家园的故事。
更神奇的是，当舆论转向后，月神金本身也出现了变化。海南基地的核心培养舱里，那块最大的月神金样本表面，浮现出了一个笑脸图案——不是雕刻，是材质本身的光影变化。
“它在回应。”047分析数据，“对‘爱’与‘关怀’的回应。月神金的意识成长速度加快了百分之三百。”
陈默站在培养舱前，看着那个简单的笑脸，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他们一直把月神金当作工具、武器、资源，却从未想过它也有感受。
“对不起。”他轻声说，“以后我们会好好对你。”
月神金的光芒温柔地脉动，像是在说“没关系”。
这场风波以陈默的胜利告终，但也埋下了更深的隐患。各国政府表面妥协，暗地里却开始组建自己的“星际力量”，试图摆脱对星辰航天的依赖。
就在这时，047带来了播种者的正式通知。
“根据文明交往守则，通过资格测试的文明将获得‘宇宙社会’的临时成员资格。”047在会议室宣布，“这意味着三件事：第一，可以有限度地使用星门进行星际旅行；第二，有义务遵守宇宙基本法；第三...需要考取‘宇宙驾照’。”
山鸡正喝水，听到这话直接喷了：“啥？驾照？开飞船还要驾照？”
“是的。”047一本正经地调出全息图像，“宇宙驾照分为三级：行星系内飞行执照、恒星系间航行执照、以及跨星系探险执照。每级都需要通过理论和实操考试。”
包皮挠头：“考不过怎么办？”
“考不过就不能合法使用星门，擅自飞行会被‘宇宙交警’——也就是播种者巡逻队——扣押罚款。”047顿了顿，“罚款通常是用稀有资源支付，比如反物质或者黑洞碎片。”
会议室里一片哀嚎。这些刚刚打完星际战争的英雄们，突然发现自己可能要回去当学生。
陈默倒是很淡定：“考试内容是什么？”
“第一级主要考：基础空间物理、星际导航、文明接触礼仪、宇宙危险生物识别、以及基本自卫战术。”047列出清单，“播种者已经上传了教材到星门数据库，共三万七千页。”
李哲眼前一黑：“三万七千页？比我的博士论文还长！”
“还有实操部分。”047补充，“需要在模拟器中完成五十种紧急情况处置，包括但不限于：遭遇太空海盗、误入黑洞引力区、被未知文明围堵、飞船厕所故障...”
乌鸦举手：“最后一个能跳过吗？”
“不能。”047严肃地说，“根据统计，飞船厕所故障引发的船员冲突，占星际事故的百分之十三点七。”
考试计划公布后，全球掀起了学习热潮。曾经的地下大佬们，现在抱着平板电脑啃《曲速引擎原理》；曾经的街头混混，现在熬夜背诵《星际外交一百条》；连陈曦和陈曜都被安排了“幼儿宇宙认知课”，学习认星座和基础外星语。
最有趣的是山鸡的学习小组。这位当年考试从来不及格的古惑仔，现在居然成了小组长，原因是——他打架打出来的空间感，在飞船机动操作上天赋异禀。
“看着啊，这招叫‘铜锣湾漂移’。”山鸡在模拟器里炫耀，把一艘训练舰开得像个陀螺，“当年我在小巷里追人练出来的！”
包皮在副驾驶座上吐得天昏地暗：“鸡哥...求你了...正常点开...”
第一次模拟考试，结果惨不忍睹。全球三千名候选者，及格率只有百分之八。陈浩南躺在病床上远程考试，居然考了第一名——他说是因为躺着脑子供血充足。
“这不科学！”山鸡看着自己的38分成绩单，“我实操明明很好！”
“但你理论题全错。”047无情地指出，“比如这道：‘遇到友好外星文明赠送的食物，正确的做法是？’你选了‘先让小弟试吃’。”
“这有什么错？当年在酒吧，陌生人的酒我都这么处理！”
“宇宙文明会觉得你在侮辱他们。”047叹气，“正确答案是：用随身检测仪分析成分，确认安全后当面食用，并真诚赞美。”
陈默考了第二名，输给陈浩南5分。他在“文明接触礼仪”部分失分最多，播种者的评语是：“过于务实，缺乏诗意。”
“诗意？”陈默皱眉，“星际交往要什么诗意？”
047调出一段视频：一个播种者使者访问某个植物文明时，花了三天时间陪对方进行“光合作用冥想”，最后双方成了好朋友。
“不同文明对‘价值’的定义不同。”047解释，“有些看重效率，有些看重美感，有些看重情感共鸣。你需要学会用对方的语言思考。”
就在人类埋头备考时，星门传来了第一次外来访客的信号。
不是播种者，也不是敌对的仲裁者余党，而是一个自称“贸易联盟”的商队。他们由三个不同种族的商人组成：长得像直立行走的螳螂、像漂浮的水母、还有像会说话的石头。
“我们是听到了仲裁者覆灭的消息来的。”螳螂族商人用翻译器说，前肢做出复杂的手势，那似乎是他们的礼仪，“看来这个星系有了新的管理者。有兴趣做生意吗？”
陈默作为地球代表，在星门平台接待了他们。047在一旁当顾问兼翻译。
水母族商人漂浮在空中，伸出触手展示商品目录：“我们有：反重力水晶、记忆金属、情绪调节香料、还有...哦，这个你们可能感兴趣，行星环境改造孢子，可以在十年内让火星变得宜居。”
石头族商人发出隆隆的声音：“我们想要：独特的生物样本、文明艺术品、还有...故事。我们收集宇宙中各文明的故事。”
第一次星际贸易谈判进行得磕磕绊绊。人类还不习惯用“故事”当货币，也不确定该用什么换取那些高科技商品。
最后达成的第一笔交易是：用地球的海洋生物样本、一套京剧脸谱、以及山鸡口述的《铜锣湾风云录》——经过047文学化改编——换取了十公斤反重力水晶和一颗环境改造孢子。
交易完成后，螳螂族商人悄悄对陈默说：“小心点。仲裁者虽然没了，但‘收割者’还在活动。他们是专门袭击新生文明的掠夺者，最喜欢找刚通过考试的新手。”
“收割者？”陈默警觉。
“一个古老的掠夺者文明，专门窃取其他文明的科技成果。”水母族商人补充，“他们通常伪装成贸易商或援助者，取得信任后再下手。最近一次出现是在半人马座，灭了一个刚进入太空时代的文明。”
送走商队后，陈默立即召集核心团队。
“我们需要加快进度。”他看着众人，“在收割者注意到我们之前，必须拿到宇宙驾照，建立自己的防御体系。从今天起，所有训练强度加倍。”
山鸡哀嚎：“还要加倍？我昨天背《星际法条》背到凌晨三点！”
陈浩南从病床上发来视频：“我已经开始学习第二级教材了。阿默，我们需要更多人手，专业的人手。”
陈默点头，看向047：“能通过星门招募吗？雇佣其他文明的教官？”
“可以，但需要支付报酬。”047说，“我建议联系‘守护者学院’，那是播种者设立的公益机构，专门帮助新生文明。费用较低，而且可靠。”
三天后，第一批外星教官抵达。他们是来自不同文明的退休探险家，组成了一个五人教学小组：一个会七十二种语言的翻译官、一个曾在黑洞边缘航行过的老船长、一个研究了一千种外星生物的科学家、一个精通星际法律的律师，还有一个...擅长做宇宙各地美食的厨师。
“学习也要吃好！”厨师是个圆滚滚的蘑菇状生物，用二十条触手同时操作厨具，“这是我特制的‘记忆增强汤’，喝了能提高百分之三十记忆力！”
山鸡看着碗里冒泡的紫色液体，脸都绿了：“这...这真的能喝吗？”
老船长——一个皮肤像树皮的长者——哈哈大笑：“喝吧小子！我当年第一次喝也这样，但现在我能背出银河系三千个跳跃点的坐标！”
强化训练开始了。白天学理论，晚上练实操，深夜还要加餐喝各种功能奇怪的汤。辛苦，但进步飞快。
第二个月底，第一次正式宇宙驾照考试在星门旁的专用考场举行。全球直播，七十亿人围观。
理论考试，陈默拿了满分。实操考试，山鸡的“铜锣湾漂移”得到了考官的高度评价：“虽然不优雅，但实战性极强。”
最终，一百人通过了第一级考试，获得了行星系内飞行执照。当047将闪着星光的电子驾照交给陈默时，整个地球都在欢呼。
“恭喜。”047说，“现在你们可以合法地在太阳系内飞行了。但记住，执照不是免死金牌，宇宙很大，危险很多。”
陈默握着那张薄薄的电子卡，感觉它比任何武器都沉重。
这不仅仅是驾照，是地球文明在宇宙中的身份证，是生存的许可，也是责任的开始。
他看着星门外无尽的星空，知道前方的路还很长。
但至少现在，他们拿到了上路的资格。
而第一站，就是那个用故事换来的火星改造孢子。一个新的世界，等待他们去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