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下行，林聿廷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朝沈政东示意：“走，抽一根去？”
沈政东双手插在裤袋里，靠在电梯壁上，摇了摇头：“不去了，戒了。”
“哟？”林聿廷挑眉，有些意外，“你这老烟枪，说戒就戒了？”
沈政东语气平淡，却带着理所当然：“我闺女闻不了烟味，对小孩不好。”
林聿廷被他这女儿最大的理由噎了一下，随即失笑，收起烟盒：“行行行，有闺女就是了不起。”
他故意逗沈政东，“那什么时候把你家宝贝闺女借我带北京玩几天？让我也体验一下当女儿奴的乐趣。”
沈政东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行啊，我没意见。你只要能从我家老爷子手里把嘟嘟抱走，别说几天，带走一年都行。”
林聿廷立刻摆手，一脸我可不敢的表情：“算了算了，你爷爷那拐杖我可扛不住。我估计我刚把你家嘟嘟抱出香港，老爷子就能扔了拐杖，开着私人飞机追我二里地。”
沈政东被他夸张的表情逗得低笑出声。
两人走出电梯，找了个安静的咖啡角坐下。林聿廷点了杯咖啡，沈政东只要了杯冰水。
“对了，”沈政东想起刚才的疑问，压低声音，“孩子……怎么姓苏？舅舅和舅妈那边没说什么？”
林聿廷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神色坦然：“姓什么，有那么重要吗？现在我也想开了，只要娜娜开心，我岳父放心，孩子健康成长，比什么都强。姓氏不过是个符号。”
沈政东点点头，没再多问。他忽然凑近了些，仔细看了看林聿廷的额头。
“看什么呢？”林聿廷被他看得有点发毛。
“看你额头上那道疤，好像没有了。”沈政东坐回去。
林聿廷下意识摸了摸额角，那里曾经有一道不算太显眼的疤痕。“哦，那个啊，后来做了几次医美，基本看不出来了。怎么，你还惦记着呢？”
沈政东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介于感慨和调侃之间的笑：“你命是真大。一枪崩了自己，结果没死成。后来那场车祸，车都报废了，你也就头上留了道疤。”
林聿廷也笑了，回敬道：“彼此彼此。你也不差，敢拿着枪跟你亲爹硬刚，论疯劲儿，咱俩半斤八两。”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似的、经历过生死与家族抗争的复杂痕迹，随即又释然地笑了起来。
他们端起面前的杯子，轻轻碰了一下，无声地敬那段荒唐又固执的青春，也敬劫后余生的现在。
放下杯子，林聿廷看着沈政东，语气里多了几分真诚的感慨：“不过，说真的，你比我强，也比我现在幸福。”
沈政东没接这个话茬，反而想起另一个问题：“不过话说回来，你儿子姓苏，我舅舅和舅妈……真的一点意见都没有？”
林聿廷耸耸肩：“没什么意见。小冉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我爸妈给了小冉婆家一大笔钱，换了她一个儿子姓林，续了林家的香火。他们觉得，小冉的孩子毕竟流着林家的血，虽然是外孙，但也一样。我这边，他们可能也懒得管了，或者说……也管不了了。”
“这样也好。”沈政东点头，这确实是豪门里常见的折中办法，“大家都各得其所。”
林聿廷看着他，忽然话锋一转：“那你呢？真不打算再生个儿子，继承你这安盛集团和沈家的偌大家业？”
沈政东想也没想，直接回答：“不打算。”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如果曦曦以后身体好了，还是坚持想要，到时候再说吧。现在，我一点也不想因为任何事、任何人，让嘟嘟有一丝一毫的失落感。她是我们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宝贝。”
林聿廷看着他眼中不容动摇的坚定，摇头失笑，给出了精准的评价：
“沈政东，你完了。彻头彻尾的……女儿奴。”
面对林聿廷女儿奴的评价，沈政东坦然接受，甚至还回了一句：“彼此彼此。我看你对时安也挺上心。”
他随即想起刚才的话题，有些不解：“不过，既然小冉表姐都同意让一个孩子姓林，替你爸妈续了香火，那为什么不干脆过继一个给你？这样不是更名正言顺吗？”
林聿廷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厌倦：“算了吧。过继？名义上是我的儿子，实际上是小冉的亲骨肉。人家天天盯着呢，娜娜怎么和孩子亲近？而且我管得多了，小冉和她婆家怎么想？管得少了，外人又得说闲话。孩子夹在中间也难受。太麻烦了，不想因为孩子的事再扯皮。现在这样挺好，我爸妈有了姓林的孙子，心里舒坦了；小冉的孩子还是在她自己身边长大，不受影响；我和娜娜也有时安。大家各过各的，清静。”
沈政东点点头，表示理解这种复杂家庭关系里的权衡与无奈：“也是，清官难断家务事，这样处理确实省心。”
林聿廷喝了一口咖啡，放下杯子，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用一种分享重大秘密的语气说：
“再告诉你个秘密，不过你得烂在肚子里。”
沈政东挑眉，示意他说。
“小冉和我……其实是龙凤胎。”林聿廷声音压得更低。
沈政东端着水杯的手顿住了，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错愕：“什么？龙凤胎？怎么回事？”他完全没听说过这回事。
林聿廷靠回椅背，耸了耸肩：“我也是前几年才知道的。本来想找机会告诉你，但先是出了我那档子糟心事，后来你又因为涵曦的事焦头烂额，我们俩都兵荒马乱的，没什么时间坐下来好好聊天，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他看着沈政东疑惑的眼神，继续揭秘：“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是完全清楚，好像是我爸妈那边有些……问题。你二舅舅……就是小冉名义上的父亲，他身体有些问题，不能生育。所以小冉一出生，就被过继给了你二舅舅和二舅妈抚养，对外就说是在国外生的。”
沈政东消化着这个突如其来的家族秘闻，半晌才说：“行吧……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林聿廷正色道：“这事儿你知道就行，千万保密。我连娜娜都没告诉。她心思单纯，心里装不住事，脸上什么都写得出来。她和小冉关系又那么好，万一哪天说漏了嘴，让小冉知道了真相，整个家都得乱套。”
沈政东点点头，神色也严肃起来：“我知道了，有分寸。”他随即问道，“对了，这次婚礼，小冉怎么没来？我记得她以前挺爱热闹的。”
林聿廷解释道：“怀二胎了，反应有点大，在家养胎呢，不方便长途奔波。不过她让我带了礼物和祝福给你和涵曦。”
“替我谢谢表姐，也恭喜她。”沈政东举了举水杯。
兄弟俩又聊了一会儿别的，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便起身返回楼上套房。
有些秘密，注定只能藏在心底最深处，成为维系家族表面平静的基石。
而他们，都已不再是当年肆意妄为的少年，学会了在复杂的关系网中，守护各自在意的人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