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的烟雾快散干净了,窗缝里钻进来的风带着点初秋的凉意。何雨柱站在屋子中央,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馒头,指尖沾着点面渣——刚才众人争论到白热化时,他没插一句话,就靠在墙角啃馒头,眼神半眯着,看起来还是那副混不吝的傻样。
“我看就按老规矩分!”三车间的老王头把烟锅在桌腿上磕得邦邦响,“去年咋分的,今年还咋分,省得费脑子!”
“凭啥?”包装车间的刘姐猛地站起来,围裙上还沾着罐头渍,“去年就因为按老规矩,我们车间姑娘们的布票少了一半,冬天冻得直搓手,今年再这样,我可不干!”
吵嚷声又翻了个浪头,有人拍桌子,有人扯嗓子,连厂长都皱着眉没辙。何雨柱慢慢嚼完最后一口馒头,把渣子掸在手心,又吹了吹,这才慢悠悠开口,声音不高,却像往滚油里滴了滴冷水,瞬间压下了大半声响动。
“老规矩能填饱肚子,但填不暖人心。”他往旁边的条凳上坐了坐,指尖在桌面上敲了敲,“老王头,您儿子上个月结婚,家里添了口人,按老规矩分的粮票够吃?”
老王头愣了下,脸涨得通红:“你……你咋知道?”
“我送菜时听见你跟老伴念叨的。”何雨柱抬眼扫过众人,“刘姐,你们车间上个月赶工熬了七个通宵,姑娘们手上磨出的茧子,我给食堂送菜时都看着呢。”他又转向检修组的老李,“李哥,你徒弟小张摔断了腿,住院费欠着,家里娃还等着交学费,这事除了你媳妇,也就我打饭时听你唉声叹气提过两句。”
屋里彻底静了,连掉根针都能听见。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谁都没想到,这平时看起来糊里糊涂的傻柱,心里跟揣了面镜子似的,谁的难处都门儿清。
何雨柱往椅背上一靠,从兜里摸出个皱巴巴的小本子,翻开时纸页哗啦啦响。“我记了小半年了——”他指着本子上歪歪扭扭的字,“谁家人口添了,谁家劳力病了,谁家夜里加班多,都在这儿。”他顿了顿,声音稳得很,“福利这东西,就跟我炒的菜一样,得看火候下料。老王头家多口人,粮票多补两斤;刘姐她们车间熬了夜,布票加三成;李哥家困难,医药费先从公款里挪点垫上,往后从他奖金里慢慢扣。”
他说得不紧不慢,每句话都砸在实处。刘姐张了张嘴,想说啥又咽了回去,眼圈反倒红了;老王头摸了摸烟锅,没再吭声;老李攥着拳头,指节都泛白了,却低头说了句:“柱儿,你……你都记着啊?”
“记着有啥难的?”何雨柱把小本子往桌上一拍,“每天打饭时多瞅两眼,多听两句,心里就有数了。”他抬头看向厂长,“厂长,您看这么分成不?账我都算好了,多出来的缺口,从我这个月奖金里扣——反正我光棍一条,多寡淡点也能过。”
厂长盯着他看了半天,突然笑了,一巴掌拍在他肩上:“你小子,这装傻充愣的本事,比你炒的菜还香!”
“啥装傻啊?”何雨柱挠了挠头,又露出点憨笑,但眼神亮得很,“我就是觉得,干活的人不能受委屈,不然谁还肯卖力气?”
这话刚落,包装车间的姑娘们先鼓起了掌,接着老王头也跟着拍了手,没过会儿,满屋子掌声雷动,比开表彰大会还热闹。刘姐抹了把脸,笑着骂:“你个傻柱,藏得够深!平时问你啥都乐呵呵的,原来心里门儿清!”
“就是啊,”老李红着眼圈捶了他一下,“害得我还总跟你抱怨,以为你听不懂……”
何雨柱嘿嘿笑,把小本子揣回兜里:“听懂听不懂的,先让大伙吃饱穿暖是真的。”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走了走了,该去食堂备菜了,中午给大伙加个肉菜,就当……就当庆祝咱把福利分明白了。”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哄笑,有人喊:“傻柱你早该这样了!”有人接:“以后福利就归你管得了!”何雨柱摆摆手,背着他的旧布包往外走,阳光透过窗户斜斜照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那影子里,再没了半分傻气,只剩股踏踏实实的敞亮劲儿。
路过门口时,他好像想起啥,回头冲屋里喊:“对了,刘姐,你们车间的布票,我让仓库老李多留了两匹碎花的,姑娘们准喜欢!”
屋里又是一阵笑闹,刘姐隔着窗户喊:“谢了啊傻柱!不对——该叫你柱儿哥!”
何雨柱脚步顿了顿,嘴角咧开个大大的笑,背着包快步往食堂走,围裙带子在身后一甩一甩的,轻快得很。谁都没再提“傻柱”这俩字,可谁都明白,从这一刻起,那个总被打趣的傻小子,早把精明藏在了憨厚里,只是今天,终于露了真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