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桃花汛里的新约
来年三月，绕月河的冰刚化透，河岸边的桃树就憋不住似的，把花苞缀满了枝头。林玥背着吉他走在石板路上时，衣角总被带着花香的风撩拨，像有人在身后轻轻拽着他往前赶。
草棚还立在芦苇荡边，只是顶上的荷叶枯得更透了，被春风吹得“哗啦啦”响，倒像是在拍手。姑娘已经等在那里，手里捧着个新的画夹，封面上用桃花汁染了片淡淡的粉，见林玥来，眼睛亮得像刚被雨水洗过的星子。
“你看！”她翻开画夹，第一页就是幅未完成的画——河面上漂着粉白的桃花瓣，水面映着半开的花苞，岸边还留着个空着的小角落，“去年说要画有歌声的桃花汛，这角落是给你的吉他留的。”
林玥刚把吉他放在草棚的石墩上，就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喧闹声。苏清鸢提着个竹篮跑在前头，篮沿上插着几枝带露的桃花，陈曼跟在后面，手里的铁皮板上居然缠着圈粉白的花藤，走一步叮当作响。
“我们带了桃花酿！”苏清鸢把篮子往草棚里一放，揭开盖子，清甜的酒香混着花香漫出来，“我娘说，用今年的新桃花泡的酒，得就着新歌喝才够味。”
陈曼把铁皮板往柱上一靠，伸手从篮里捏了颗腌桃花脯丢进嘴里：“我这‘低音部’也升级了，花藤缠在铁皮上，敲起来带点颤音，你听——”她用手指一弹，铁皮板果然发出“嗡”的一声，像蜜蜂振翅似的，逗得姑娘直笑。
太阳爬到头顶时，桃花瓣被风吹得簌簌落，有的飘进河水里，有的落在画纸上。林玥调着弦，看姑娘用指尖沾了点河水，在画里的吉他旁点了几滴，晕开淡淡的水痕，像琴弦在阳光下的反光。
“唱什么？”他抬头问。
姑娘往画纸上补了朵刚飘落的桃花，头也不抬地答：“就唱‘桃花落进河心里，变成春天的邮差’吧。”
林玥笑了，指尖拨动琴弦。歌声混着苏清鸢剥桃花脯的“沙沙”声，陈曼敲铁皮板的“叮咚”声，还有姑娘笔尖划过画纸的“沙沙”声，顺着河水漂出去老远。河面上的桃花瓣像听懂了似的，打着旋儿聚成一小片粉云，跟着歌声慢慢淌。
唱到副歌时，苏清鸢突然抓起把花瓣往空中一撒，粉色的花雨落在他们发间、肩头，还有姑娘的画纸上。姑娘笑着躲闪，笔尖在纸上划出道弯弯的弧线，倒像条被惊动的小鱼。陈曼也跟着起哄，用铁皮板敲出急促的节奏，把草棚顶上的枯叶都震得落了几片。
画纸上的空白角落渐渐被填满——吉他的轮廓旁，多了三个小小的人影，身边飘着桃花瓣，脚下还散落着铁皮板和酒壶的简笔画。姑娘放下笔时，正好有片花瓣落在“林玥”的吉他弦上，她轻轻拈起来，夹进画夹里，像给这幅画别了枚书签。
暮色来时，他们把桃花酿倒进竹筒里，碰在一起时发出“当当”的轻响。酒液带着点微醺的甜，像把春天含在了嘴里。姑娘把画夹递给林玥，封面上的桃花汁在夕阳下泛着暖光。
“明年秋天，”她望着芦苇荡的方向，那里的芦苇刚抽出嫩芽，“我们画金色的芦苇，好不好？还要有野鸭飞起来的影子。”
林玥把画夹塞进背包，指尖触到去年那卷用芦苇杆系着的画筒，还有更早的、用桃树枝系着的那卷。他忽然明白，这些画和歌，就像绕月河的水，一年年流着，把每个季节的约定串成了长长的线，一头拴着春天的桃花，一头拴着秋天的芦苇，中间缠着他们的笑声和歌声。
风又起了，吹得桃花瓣扑在脸上，像春天在说：“明年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