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知影看着眼前眼神猩红的秦灼,眉头微微蹙起,片刻之后,她缓缓开口,声音冷静得近乎残忍,“你喜欢的只是那个不存在的人。”
她笃定,秦灼只是将对“应止”那个伪装身所产生的特殊感情,错误地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而“应止”并不是真正的她,那只是她为了达成目的而戴上的面具。
“不存在……?”秦灼愣了一下,喃喃重复着这三个字。
他扯了扯嘴角,试图勾起一个笑容,但那笑容扭曲而难看,比哭更令人心碎。
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就彻底否定了他所有的情感,将他那些辗转反侧、自我唾弃又无法抑制的悸动,贬低为一场可笑的误会。
“单知影,”他的声音沙哑,“你怎么能说出来这么无情的话。”
他朝前逼近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危险的程度,近到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交融。
“甚至连一点机会都不给我,就靠着你主观的判断给我判了死刑。”秦灼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愤怒和更深沉的痛苦,那是一种被全盘否定后的绝望挣扎。
他抬起手,抓着她的手用力按在自己的左胸口,隔着衬衫,她能感觉到他心脏剧烈的搏动。
“我比你更清楚,”他一字一顿,眼神死死锁住她,“我的心在为谁而跳动。”
单知影沉默地看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眸此刻也出现了一丝波动。
白钦南也好,秦灼也罢,这接二连三直白的表白确实让她有些应接不暇,更让她感到一种深层次的不解。
一个是被她伤害过,曾将自己封闭起来的白钦南,一个是从最初就彼此厌恶、曾扬言要杀了她的秦灼。
他们的感情,完全偏离了她基于理智和经验的判断。
“你只是出于胜负欲。”她移开视线,看向旁边那丛显得格外洁白也格外冰冷的白玫瑰,给出了另一个她认为更合理的解释,“把打败我的想法,变成了扭曲的执念而已。”
“哈哈哈哈哈哈……”秦灼听到她这么说,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那笑声在空旷的植物园里回荡,放肆而苍凉,笑到他眼角不受控制地沁出湿意。
“胜负欲?”他止住笑声,眼神却比刚才更加破碎,“为了这所谓的胜负欲,我可以放下我的尊严,像条狗一样回到这个家族?”
他向前又逼近半分,温热的呼吸几乎拂过她的唇瓣,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自毁般的惨烈,“为了这所谓的胜负欲,我甚至可以……”
甚至可以背负所有罪名,可以将自己置于险地,可以做一切违背本心的事。
最后一句话,他没有说出口。
那太卑微了,卑微到连他自己都唾弃。
他只是撇过头,嗤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满是自嘲,“算了,反正你也不会在意。”
他后退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阳光透过玻璃穹顶落他满是疲惫的脸上。
“你就当我只是喜欢那个不存在的人好了。”他刻意加重了“不存在”三个字,每个音节都咬得很重,仿佛这样就能掩盖他声音里的颤抖。
“我做的所有事,也都是为了那个不存在的人。”他转过身,背对着她,声音变得空洞,“不用你管。”
这句话甚至带着点孩子气的赌气,却让人听不出半分玩笑的意味,只有浓浓的绝望。
“这不一样。”单知影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依旧冷静。
这不是他可以任性妄为的理由,她也不会接受这种扭曲的“奉献”。一旦接受,两人之间势必会陷入更复杂、更纠缠不清的境地,那背离了她所有行事的原则。
“哼,”秦灼没有回头,只是发出一声冰冷的哼笑,那笑声里带着破罐子破摔的怨气,“你以为你是谁?你想要我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在用幼稚的叛逆,维护自己最后一点可怜的自尊。
单知影看着他那倔强而孤寂的背影,轻叹了一口气。很明显,现在的他已经听不进任何理性的分析了。
她沉默了片刻,调整了自己的语气,少了几分之前的绝对否定,“我收回刚刚的话。”
“我只是有些意外,毕竟我们彼此……一直很厌恶对方。”
她顿了顿,“我记得,你曾说过,要亲手杀了我。”
“……”秦灼的身体僵了一下。
他似乎已经做好了狼狈不堪的准备,被这样直白地戳破自己曾经的“豪言壮语”,他并没有辩驳,只是缓缓转过身,重新面对她。
“因为你讨厌我。”他低声说,“我没有办法……在那种情况下,放下我的自尊,告诉你我该死的喜欢你。”
他也总是唾弃这样的自己,心口不一,言不由衷。
可每当面对她,那些尖锐的话就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仿佛只有竖起全身的刺,才能掩饰内心的慌乱和早已溃不成军的爱意。
他过往的人生中,“爱”这个字眼太过陌生而沉重。
母爱伴随着牺牲和畸形的期待,父爱近乎于无,甚至带着利用和算计。
他从未学过如何正常地爱人,更耻于表达内心最柔软的部分。他觉得那是一种弱点,一种令人羞耻的暴露。
于是,他只能用这种幼稚而笨拙的方式,挑衅、对抗来获取她哪怕一丝一毫的注意力,同时维持着自己那点摇摇欲坠的尊严。
他的目光掠过她平静的脸,一股混合着酸楚、不甘的情绪猛地冲上心头。
“白钦南、岚悉瑾、柏溪,还有那个相里凛……”他念着这些名字,“为什么你对他们都可以……”
他的声音哽了一下,那双总是桀骜的眼眸此刻被一种痛苦淹没,“唯独那么厌恶我?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他们?”
她似乎允许他们所有人以不同的方式靠近她的世界,或近或远。
唯独对他,只有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