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的气氛虽然诡异,却还带着几分的“观剧”心态。
吴邪和胖子甚至会对着剧里感觉过于戏剧化的地方小声吐槽,张海楼偶尔会从细节上挑刺,张千军万马则持续表达着对“歪曲历史”的不满。
直到画面切换到一座隐藏于长白山密林深处的古老而恢弘的建筑群外景。
画面只是一闪而过,但客厅里所有的张家人,包括张麒麟,眼神瞬间变了。
张海客一直抱着的双臂放了下来,身体不由自主地前倾。
张海楼停止了所有技术分析式的吐槽,嘴唇紧抿。
张千军万马那喋喋不休的批判戛然而止,瞳孔骤然收缩。
甚至连始终没什么表情的张麒麟,那平静无波的目光也骤然锐利,直直刺向屏幕。
吴邪敏锐地察觉到了这几乎凝滞的气氛,他看看屏幕,又看看神色大变的张家人,心里咯噔一下:“怎么了?这地方……有什么问题?”
“问题?”张海客的声音干涩,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冰冷,“这是东北张家古宅的外围禁地,镜头是从西南侧家族暗哨的位置拍摄的。”
“什么?!”吴邪和胖子同时失声。
谢雨臣也缓缓坐直了身体,眼神锐利如鹰。
“不可能!”张海楼猛地摇头,语速因为震惊而加快,“古宅的具体位置、外部形制,尤其是那个暗哨视角,是家族最高机密!”
“这个电视剧怎么可能拍得出来?!而且这建筑细节,连风化痕迹都对得上!这根本不是布景!”
张千军万马指着屏幕,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
“不止是位置!你们看那飞檐的形制,屋脊上残破的吻兽!这些细节……这些细节怎么可能被外人知道得如此清楚?!”
内鬼?
这个词让所有人心头一沉。
但更深的寒意随之而来。
如果这座古宅的影像是“真实”的,那么之前播放的关于老九门的一切呢?
而接下来的剧情更让人目瞪口呆。
“这编得也太离谱了……”胖子刚想吐槽。
“咔嚓!”
张麒麟手中一直把玩的一个小件被他生生捏碎。
他猛地抬眼,看向屏幕,眼中是前所未有的震惊和……一丝杀意。
张海客、张海楼、张千军万马三人的脸色更是瞬间煞白!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张海客失声低吼,再也无法维持冷静,“这是……这是张家的秘密,他们怎么那么清楚!”
张千军万马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脸上最后那点人气儿没了,只剩下山石一样的冷硬。他盯着屏幕,眼里的光像要把它盯穿。
“不是看戏,”他声音不高,每个字却像从牙缝里碾出来,“是刨祖宗的根。”
指节捏得发白,喉咙里滚出的声音哑得吓人:“张家拿人命填了千百年的坑,倒成了给你们解闷的玩意儿?”
他空着手往腰后一摸——刀早不在鞘里了。
这动作让他静了一瞬,目光扫过屋里一张张非张家人的脸,最后死死焊在屏幕上,从喉咙底逼出一句:“这债,你们还不起。”
张海楼缓缓转过头,看向客厅里的每一个人,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毛骨悚然的探究,语速慢得可怕:
“如果……如果老九门的故事,对于这个‘播放源’而言,是‘电视剧’……”
他顿了顿,说出了那个让所有人脊椎发凉的猜测:
“那对于我们,对于族长,对于张家守护的秘密……什么才是‘电视剧’?”
“我们……” 吴邪的声音有些发颤,巨大的荒谬感和恐惧感淹没了他。
他看着身边真实无比的伙伴,看着神色凝重的解雨臣,看着杀意隐现的小哥,一种巨大的虚幻感攫住了他。
“我们经历的这一切,我们拼死守护的秘密,我们的人生……该不会也只是哪个更高层次的存在,正在观看的……一集‘节目’吧?”
张海客甚至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了自家洁白的天花板。
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沉默过后,吴邪猛地深吸一口气,用力甩了甩头,然后抬起头,率先开口道,“够了!”
“如果这真是给某个‘观众’看的‘电视剧’……”
他环视众人,目光最后落在张麒麟身上,“那剧本谁写的?我们凭什么要按照别人的剧本走?”
他嘴角勾起一抹带着狠劲的弧度,“至少下一页,得由我们来翻。”
张麒麟的目光从屏幕上移开,落回吴邪身上。
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颔首,无论剧本如何,他只会站在吴邪身边。
王胖子一拍大腿,脸上的肥肉都因为激动而抖动:“说得好天真!管他娘的是哪个龟孙子在背后看戏呢!”
“想拿咱们当猴耍?没门!胖爷我第一个不答应!这戏台子,咱得给他掀了!”
张海客从最初的震骇中回过神来,吴邪的话让他精神一振。
他眼神恢复锐利,沉声道:“没错。无论背后是什么,它既然选择以这种方式‘呈现’,就说明它并非全知全能,也必然存在我们可以干预的节点。我们必须主动出击,找到这个节点。”
张海楼立刻进入了状态,语速重新快了起来:“干预……首先要理解它的运作机制。”
“它播放的内容具有高度‘真实性’,甚至能触及核心秘密。这说明它的信息源极其恐怖。”
“但同时,它又呈现出‘电视剧’的形式,有广告,有剧情结构……这本身就是矛盾!”
“我们可以利用这个矛盾!比如,尝试干扰它的‘播放列表’?或者,给它输入点‘非常规’的信号?”
张千军万马眼底寒光一闪,“既露缝,就能撬。”
“守箭人别的没有,反窥破障的老法子还剩几手——试!总比眼睁睁看它刨祖坟强。”
就在众人群情激奋,开始商讨如何“翻页”时,谢雨臣已经不动声色地拿出了手机。
他没有参与热烈的讨论,而是指尖飞快地在屏幕上敲击着,发出了一条简洁的信息。
发完信息,他将手机优雅地收回口袋,这才抬眼看向众人,唇边带着一丝冷冽的笑意:“要改写剧本,光有主角和配角可不够。”
“我们需要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场外指导’,以及能对付‘非常规’情况的特殊道具。黑瞎子最擅长把水搅浑,正好合适。”
他顿了顿,看向吴邪和张起灵,语气冷静:“在瞎子到来之前,我们不妨继续‘看’下去。既然它给我们‘播放’信息,那我们就利用它。”
“记录下所有与真实历史不符的‘改编’之处,所有不该被外界知晓的‘细节’——这些差异和泄露点本身,就是指向幕后黑手的重要线索。”
“我们要做的,不仅仅是翻页,”谢雨臣的目光扫过那台依旧在工作的电视机,“而是要把这本‘剧本’,彻底抢过来。”
吴邪重重点头,眼中燃烧着斗志。他再次看向电视屏幕,眼神已经完全不同。
时间在一种焦灼的尝试与无效中流逝。
张海楼尝试了所有已知的信号干扰和屏蔽手段,甚至动用了一些非公开频段的干扰器,那台电视机依旧我行我素,画面稳定得令人绝望。
张千军万马几乎将他布囊里所有据说能镇邪、破障的老物件都试了一遍。
从带煞的兽骨压阵到诵念张家传下的护秘口诀,从摆简易的挡眼局到燃特制的驱窥符,电视机毫无反应,连一丝雪花都没出现。
吴邪和胖子甚至尝试了拔网线、恢复出厂设置(遥控器对此毫无反应)、以及胖子提议的“物理超度”——用锤子敲(被张起灵一个眼神制止了)。
一切常规和非常规的手段,在这台仿佛存在于另一个维度的电视机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张海客脸色铁青地站在角落,看着这群平日里个个都能独当一面的人物,此刻却对一台电视机束手无策,那种无力感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甚至开始怀疑,张家的传承、他们引以为傲的知识和力量,在更高层次的存在面前,是否只是一场笑话。
就在客厅里的气氛因为持续的失败而重新变得压抑时,一阵轻佻的口哨声从门口传来,伴随着一个戏谑的嗓音:
“哟嗬!这么热闹?开茶话会呢?还是张家搞年终团建,包场看电影?”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黑瞎子一身黑的斜倚在门框上。
“啧啧啧,”黑瞎子摇着头,笑容越发灿烂,“了不得啊。能把咱们凑齐一大半,外加张家三位骨干大佬,全都困在这小客厅里对着电视机发呆……”
他踱步走进来,无视了张海客几乎要杀人的目光,径直走到电视机前,歪着头看了看屏幕上正在播放的戏码。
“我说,”他扭头看向众人,语气里充满了不可思议的好奇,“到底是什么样惊天动地的大事,需要劳动你们这么多人一起……嗯,集体怀旧?”
吴邪看着他,深吸一口气,苦笑道:“师父,别贫了。这次……我们可能摊上大事了。”
黑瞎子挑眉,“什么意思?就凭这个非得让你们观赏的电视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