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暗之主的声音在图书馆中回荡，如同千万根针扎进脑海。林悠然只觉得头痛欲裂，体内的圣莲血脉本能地沸腾起来，在她周身形成一圈淡金色的护体光晕。萧景澜迅速挡在妻儿身前，墨狼剑横于胸前，剑身上的金狼符文亮起，与那阴冷的声波抗衡。
但最痛苦的还是萧衡。
那声音仿佛直接作用于他体内的源暗种子。十岁少年模样的他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按住额头。混沌印记此刻如同烧红的烙铁，灰白色的光芒中，黑气如毒蛇般钻出，沿着印记的纹路蔓延。每一次蔓延，都带来撕裂灵魂般的剧痛。
“衡儿！”林悠然想冲过去，却被萧景澜拦住。
“别靠近！那黑气会侵蚀你！”萧景澜眼中闪过决断，他咬破指尖，将一滴精血抹在墨狼剑上，“以吾血为引，唤狼神护佑！”
剑身上的金狼符文脱离剑体，化作一头三丈高的银色巨狼虚影。巨狼仰天长啸，声波如实质般扩散，将源暗之主的声音硬生生压了下去。它低头看向萧衡，眼中满是悲悯，然后化作一道银光，融入萧衡额头的印记。
狼神守护印！这是萧景澜以自身精血为代价，再次激活了萧衡体内的守护力量。
银光与黑气激烈交锋，在萧衡额头上形成了一幅诡异的画面——灰白色的混沌印记为底，银色的狼影与黑色的毒蛇在其中绞杀、撕咬。每一次交锋，萧衡就浑身一颤，但他咬着牙，没有发出一声痛呼。
“爹……娘……”他从牙缝中挤出声音，“我……能撑住……”
话音未落，图书馆深处的黑色屏障忽然剧烈波动起来！屏障表面浮现出一张巨大的面孔——那面孔由纯粹的黑暗构成，五官模糊不清，只有一双燃烧着幽绿火焰的眼睛清晰可见。眼睛死死盯着萧衡，眼中满是贪婪和渴望。
“完美的容器……终于等到你了……”源暗之主的声音从屏障后传来，“三天……还有三天……你就是我的了……”
“休想！”萧景澜一剑斩向屏障。金色剑气如虹，但触及屏障的瞬间就被黑暗吞噬，连一丝涟漪都没能激起。
屏障上的面孔露出嘲讽的笑容：“凡人……也敢与神抗衡？待我降临，第一个就吞噬你的灵魂，让你亲眼看着妻儿……”
话未说完，林悠然忽然上前一步。她双手结印，额心圣莲印记大亮，青竹杖自动飞出悬浮在她面前。杖身翠光大盛，与水行令的碧蓝光芒交汇，在她身后形成一朵巨大的金青双色莲花虚影。
“建木在上，圣莲为证——”她声音清冷如冰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以我血脉，净化污秽！”
莲花虚影缓缓旋转，洒下无数光点。光点触及黑色屏障，发出“嗤嗤”的灼烧声。屏障上的面孔扭曲起来，发出痛苦的嘶吼：
“圣莲血脉……又是你！三百年前坏我大事，三百年后还想阻拦？可惜……这一次，你护不住他！”
屏障忽然裂开一道缝隙！一只完全由黑暗凝聚的手掌从缝隙中伸出，直抓萧衡！
千钧一发之际，萧衡猛地抬头。
他额头的混沌印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那光芒不再是单纯的灰白，而是灰、白、金、银、青五色交织，如同混沌初开时的第一缕光。光芒所过之处，黑暗手掌如冰雪消融，屏障上的面孔发出惊恐的尖叫：
“混沌本源？！不可能！你才觉醒多久，怎么可能……”
“因为我不是一个人。”萧衡缓缓站起，十岁少年的身形在光芒中显得挺拔而坚定，“我有父亲的血脉守护，有母亲的力量净化，有哥哥的牺牲加持，还有……我自己的意志。”
他伸出右手，五指虚握。五色光芒在他掌心汇聚，凝成一柄长剑——剑身灰白，剑脊一道金线，剑刃两侧分呈银、青二色。剑成之时，整个第五层图书馆的所有书籍同时翻开，无数文字化作流光，汇入剑中。
那是“万识之剑”，凝聚了图书馆中记载的所有知识、历史和可能性。
“源暗之主。”萧衡举剑指向屏障，“你以为掌控了恐惧就能掌控一切。但你忘了，恐惧的另一面，是勇气。”
他挥剑斩下。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道五色光华如水流般划过。黑色屏障如同被热刀切过的黄油，悄无声息地裂开一道整齐的缺口。屏障后的面孔尖叫着破碎，化作漫天黑雾，试图重新凝聚，却被五色光华牢牢锁住，一点点净化、消散。
“不——！我等待了三百年——！”源暗之主最后的声音充满不甘，“月蚀之夜……月蚀之夜我会彻底苏醒……到时候……”
声音戛然而止。黑雾彻底消散，屏障上的缺口也缓缓愈合，但留下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通道。通道另一端，是柔和的白光，隐约可见树木的轮廓——那是第六层的入口。
萧衡手中的万识之剑也随之消散，化作点点光尘回归书架。他身体一晃，险些摔倒，被萧景澜及时扶住。
“衡儿，怎么样？”林悠然焦急地问。
“没事……只是消耗大了些。”萧衡喘息着，额头的混沌印记稳定下来，黑气被彻底压制，但印记本身也黯淡了许多，“我们……必须尽快通过第六层。源暗之主虽然暂时退去，但它已经锁定了我的位置。三天后的月蚀之夜，它会不惜一切代价降临。”
萧景澜看向那道通道。通道周围的屏障虽然愈合，但边缘处依然有丝丝黑气渗出，显然并不稳定。而且通道本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仿佛通往的不是第六层，而是某个未知的绝地。
“走。”他扶起萧衡，另一手牵住林悠然，“已经没有退路了。”
穿过通道的瞬间，三人感觉仿佛穿过了一层冰冷的水幕。
第六层的景象完全出乎意料——这里没有复杂的考验，没有恢弘的建筑，只有一片空旷的草地。草地中央，一棵参天巨树静静矗立。
那是建木。
但与之前见过的虚影不同，这棵建木是真实存在的。树干粗壮得需要数十人合抱，树皮如龙鳞，枝叶繁茂得遮蔽了天空。每一片叶子都散发着柔和的翠绿光芒，光芒中蕴含着磅礴的生机。树下，一条清澈的小溪潺潺流过，溪水中有发光的鱼儿游弋。
最引人注目的是，巨树的树干上，镶嵌着七枚竹令——正是青竹杖等七枚青竹令的实体！它们按照某种玄奥的规律排列，形成了一个完整的法阵。法阵中央，悬浮着一颗拳头大小的青色晶体，晶体内部仿佛有星辰流转。
“建木之心。”萧衡喃喃道，“哥哥说的最后手段……就在这里。”
他走向巨树，每走一步，身体就发生一次变化——从十岁到十一岁，再到十二岁、十三岁……当他走到树下时，已经是个十四五岁的清秀少年。身高及肩，眉眼间既有萧景澜的英气，又有林悠然的清雅，额头的混沌印记完整而稳定，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第六层，‘归真’。”一个苍老而温和的声音从树中传出，那声音仿佛来自远古，又仿佛就在耳边，“回归本真，明见自我。孩子，你准备好了吗？”
萧衡在树下盘膝坐下：“我准备好了。”
建木之心缓缓降下，悬浮在他头顶。青色光芒洒落，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光芒中，萧衡闭上眼睛，进入了深层次的冥想。
林悠然和萧景澜站在一旁，紧张地看着。他们能感觉到，建木之心正在与萧衡体内的三种力量共鸣，帮助他进一步融合、掌控。
但这个过程显然不平静。萧衡的眉头时而紧皱，时而舒展，额头的印记也明灭不定。有时是纯粹的灰白，有时金、银、青三色各自显现，有时又隐隐透出黑气——那是源暗种子在做最后的挣扎。
时间一点点过去。遗址外，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第一天，过去了。
第二天清晨，萧衡依旧在冥想中。
但遗址外的局势，已经恶化到极点。
沉剑渊湖面上，漠北联军的战船增加到了上百艘，将漩涡围得水泄不通。大萨满手持苍狼之瞳，站在最大的一艘战船船头，口中念念有词。惨白的光芒从宝石中射出，不断冲击着青玉门的光罩。
光罩已经出现了细密的裂纹。
“最多再撑半天。”苏淮安脸色苍白，他为了维持遗址入口的稳定，已经耗尽了大半真气，“秦风将军，北境援军还能支撑多久？”
秦风身上多处带伤，但眼神依旧锐利：“还能再战一天。但漠北联军的人数是我们三倍，而且他们……不怕死。”
确实，那些被源暗之力侵蚀的漠北战士，如同不知疼痛的傀儡，即使断手断脚也依然疯狂进攻。北境将士虽然勇猛，但面对这样的敌人，伤亡在急剧增加。
更可怕的是，湖面另一端，又出现了新的船队——那是三眼教的残余势力！虽然人数不多，但船头上站着十几个黑袍祭司，他们联手施法，黑色的源暗之力如毒蛇般缠绕在光罩上，加速着光罩的崩溃。
“教主呢？”莫老低声问。
“还没现身。”苏淮安摇头，“但他一定在暗处等待时机。等光罩破碎，他就会第一时间冲进去。”
正说着，光罩忽然发出一声清脆的碎裂声！一道巨大的裂缝从顶部蔓延到底部，整个光罩摇摇欲坠。
“准备迎敌！”秦风厉喝，北境将士纷纷举起刀剑。
就在光罩即将彻底崩溃时，湖面忽然炸开！一道水柱冲天而起，水柱中，一个身影缓缓升起。
那是个身穿暗金长袍的老者，须发皆白，面容枯槁，但一双眼睛却深邃如黑洞——正是三眼教教主！他手中托着一枚完全漆黑的竹令，那是第七枚青竹令，也是唯一一枚完全被源暗污染的竹令。
“终于……等到这一刻了。”教主声音嘶哑，却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圣子正在接受建木传承，正是最脆弱的时候。只要打断他，源暗之主就能提前降临！”
他手中的漆黑竹令射出一道黑光，直击光罩裂缝。本就脆弱的光罩再也支撑不住，轰然破碎！
青玉门完全暴露在敌人面前。
“杀！”大萨满和教主同时下令。
漠北联军和三眼教徒如潮水般涌向青玉门。秦风率北境将士拼死抵挡，但敌众我寡，防线被一层层突破。
眼看就要冲进遗址，青玉门忽然自行打开！
门内走出的不是萧景澜三人，而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正是完成部分传承的萧衡！他身后，林悠然和萧景澜一左一右，严阵以待。
“想要抓我？”萧衡看着涌来的敌人，眼中金、银、青三色光芒流转，“那就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萧衡伸出右手，五指虚张。
建木遗址的第六层仿佛与外界连通，草地、小溪、参天巨树的虚影在他身后显现。尤其是那棵建木虚影，虽然只是投影，却散发着浩瀚如海的威压。
冲在最前面的十几个漠北战士忽然僵住，他们身上的黑气如遇克星，尖叫着从体内钻出，在空气中消散。战士们恢复清明，茫然地看着手中的刀剑，然后惊恐地后退——他们终于意识到自己被控制了。
“圣子……救救我们……”一个年轻的漠北战士跪倒在地，用生硬的汉话乞求。
萧衡眼中闪过悲悯，但他没有时间一个个净化。因为大萨满和教主已经联手攻来！
苍狼之瞳的惨白光束与漆黑竹令的黑光合流，化作一道灰黑色的光柱，直冲萧衡。光柱所过之处，湖水蒸发，空气扭曲，蕴含着毁灭一切的力量。
“退后。”萧衡对父母说，然后独自迎上。
他双手在胸前结印——那是建木传承中的“青木镇魔印”。额头的混沌印记完全亮起，灰白色的光芒在他身后凝聚成一棵巨大的建木虚影。虚影的枝叶舒展开来，每一片叶子都化作一面光盾，层层叠叠挡在身前。
灰黑光柱撞击在光盾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湖面掀起数丈高的巨浪，附近的战船被掀翻，惨叫声不绝于耳。
光盾一层层破碎，但光柱的力量也在迅速衰减。当最后一层光盾破碎时，光柱已经只剩下碗口粗细，被萧衡一掌拍散。
但这一击也消耗了他大量力量。少年脸色苍白，气息急促，显然已经到了极限。
“他撑不住了！”教主眼中闪过狂喜，“一起上！擒下圣子，献给吾主！”
所有敌人一拥而上。漠北战士、三眼教徒、甚至还有一些被控制的北境士兵，如潮水般扑向萧衡。秦风想带人救援，却被重重包围，寸步难进。
林悠然和萧景澜想冲上去保护儿子，但萧衡却回头对他们摇了摇头：“爹，娘，相信我。”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额头的混沌印记忽然裂开一道缝隙！不是破碎，而是如同花苞绽放——印记中心，一点纯粹到极致的光芒透出。那光芒无色，却比任何色彩都璀璨；无声，却仿佛在诉说着宇宙的奥秘。
那是“混沌本源”，是萧衡接受建木传承后，彻底融合三种力量而诞生的全新力量。
光芒如涟漪般扩散开来。
所过之处，时间仿佛静止了。冲锋的敌人定格在原地，射出的箭矢悬停在半空，翻腾的浪花凝固如雕塑。只有萧衡、林悠然、萧景澜三人还能活动。
“这是……”萧景澜震惊地看着这一切。
“混沌领域。”萧衡睁开眼，眼中是无尽的疲惫，“我以自身本源为代价，暂时掌控了这一方天地的时间。但只能维持……三十息。”
他看向父母，眼中满是不舍：“爹，娘，带大家离开。回竹影居，固守待援。三天后的月蚀之夜……我会在归墟之眼等你们。”
“你想做什么？”林悠然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
“完成最后的试炼。”萧衡微笑，那笑容干净而决绝，“第七层，就在归墟之眼核心。我要去那里，与哥哥一起……给这一切，画上句号。”
“不行！”萧景澜断然拒绝，“要去一起去！”
“爹，你听我说。”萧衡看着他，眼中是超越年龄的成熟，“源暗之主的目标是我，只有我能引开它。而且建木之心告诉我，要彻底解决源暗，需要……付出代价。这个代价，只能由我来付。”
他顿了顿，声音轻了下来：“但也许……还有一线生机。如果你们能在月蚀之夜前，集齐七枚真正的青竹令，来到归墟之眼核心，或许……或许我们一家还能团聚。”
三十息时间即将结束。领域的边缘开始崩塌。
萧衡最后看了父母一眼，转身踏出一步。他脚下的空间自动裂开一道缝隙，缝隙另一端是深不见底的黑暗——那是通往归墟之眼核心的捷径。
“衡儿——！”林悠然想追上去，但领域彻底崩溃了。
时间恢复流动。敌人继续冲锋，却发现目标已经消失。教主和大萨满愤怒咆哮，却无济于事。
萧景澜抱紧痛哭的林悠然，看向那道正在闭合的空间缝隙，眼中燃烧起前所未有的决意。
“传令！”他声音嘶哑却坚定，“不惜一切代价，寻找最后两枚青竹令！月蚀之夜前，必须集齐七令，前往归墟之眼！”
最后一抹光芒从缝隙中透出，那是萧衡回头的一瞥。
然后，缝隙彻底闭合。
夜幕降临，距离月蚀之夜，还剩最后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