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明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将困扰自己的问题说了出来：“母亲，姨娘，不瞒你们，昨日……我与世子，关系缓和了些。”她脸上微微发热，但语气还算平静。
柳氏和苏姨娘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欣慰。这是好事。
但薇明接下来的话，让她们又蹙起了眉头。
“只是，文、李两位姨娘进门也大半年了，世子爷……并不太愿意与她们亲近。”薇明斟酌着用词，“前日她们设了小宴，世子爷也是兴致缺缺，很快就走了。长久下去，冷落了她们倒是不打紧，只怕外人觉得我这主母善妒，容不下人，或者……觉得世子爷内帷不修，于他官声有碍。”
她顿了顿，说出了核心的难题：“我既已掌家，也想将这后院打理得周全些。两位姨娘既已进门，冷落了也不好，可世子爷不肯与两人亲近，我若主动劝他，又怕显得刻意，甚至惹他反感。这平衡妻妾之间的点，实在难以把握。母亲，姨娘，你们经历得多，可否指点女儿一二？”
柳氏听完，沉吟片刻，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明儿，你如今是定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将来是要做宗妇的。你可知道，一个高门主母，最重要的是什么？”
薇明想了想，答道：“是掌管中馈，打理庶务，教养子嗣，维持后宅安宁。”
“对，但不全对。”柳氏摇了摇头，目光变得深远，“这些是根本，是‘内功’。但一个真正厉害的主母，眼光绝不能只盯着后宅这一亩三分地。”
苏姨娘在一旁轻轻点头，接口道：“夫人说得是。明儿，你想平衡妻妾，这想法没错。但方法，未必只有‘劝夫君雨露均沾’这一条。男人，尤其是世子爷那样的男人，你越是把他往后院女人堆里推，他可能越是不耐烦。”
柳氏赞许地看了苏姨娘一眼，继续对薇明说道：“你姨娘说得在理。世子如今心思多在朝堂，你逼着他去亲近不喜欢的妾室，只会适得其反。你要做的，不是去‘说动’他，而是去‘影响’他，让他自己觉得，后院安稳，对他有利无弊。”
“影响他？”薇明若有所思。
“对。”柳氏压低了声音，“那两位姨娘，既然世子不喜，你便按规矩养着，面上过得去即可。她们若安分，便给些甜头，若不安分，自有规矩处置。只要不出大错，不闹到外面去，谁又能说你什么？至于世子去不去她们房里，那是世子的事，与你何干？你越是表现得不在意，越是‘贤惠’地让他自己去选择，他反而越不会觉得你是在算计他。”
薇明眼睛微微一亮，似乎抓住了什么关键。
苏姨娘补充道：“而且，明儿，你要让世子爷看到你的价值，不仅仅是在后宅。 各府之间的走动，人情往来，信息互通，这些都能为世子爷在官场上带来助力。当他发现，一个安稳的、由你掌控的后院，和一个善于交际、能为他拓展人脉的妻子，对他来说是多么重要时，他自然会更加尊重你，信赖你。到那时，后院那几个妾室，还能翻起什么浪花？”
柳氏点头：“没错。你的舞台，不应该只在定国公府内。京城各勋贵府邸，文官清流之家，甚至宫里……你都应该慢慢经营起来。你的能力，你的手腕，要用在更广阔的地方。当你自身足够强大，能成为他不可或缺的助力时，后院这点小事，根本就不值一提了。他自然会主动维护后院的平静，因为那关乎他的体面和你的精力，而你的精力，应该用在更有价值的地方。”
一番话，如同拨云见日，让薇明豁然开朗！
她之前在冯姨娘之事后，一直纠结于如何“管理”好后院，如何“安排”好妾室，以免再度出现这种丫鬟“爬床”事件，却忘了提升自己作为世子夫人的外部价值。是啊，如果她能在官场人脉上给陈淮带来实实在在的帮助，如果她的交际应酬能成为他仕途的助力，那她在陈淮心中的分量，将完全不同以往。后院那几个依靠他垂怜才能生存的姨娘，又如何能与她相提并论？
平衡妻妾？真正的平衡，不在于平均分配男人的宠爱，而在于自身拥有不可替代的价值和权力！
“母亲，姨娘，我明白了！”薇明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是女儿之前想岔了，钻了牛角尖。我知道以后该怎么做了。”
柳氏和苏姨娘看着女儿瞬间清明和坚定的神色，相视一笑，都松了口气。她们的明儿，一点就透，未来的路，一定会走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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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定国公府内灯火次第亮起。陈淮从衙门回来，脚步比往日轻快了些，径直走向澄心院。昨夜留宿的暖意似乎还未完全散去，让他对这处院落多了几分归属感。
踏入院门，便闻到一阵诱人的饭菜香，夹杂着淡淡的酒气。正房内，烛火通明，桌上已摆好了几样精致的酒菜，竟还有一壶温着的花雕。
薇明穿着一身家常的湖蓝色绫裙，未戴过多首饰，正站在桌边摆放碗筷。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对他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回来了？我让厨房备了几个你爱吃的菜，还温了壶酒，今日无事，我们……喝一杯？”
陈淮有些意外，薇明主动备酒，这是极少有的事。他心中微动，点了点头，脱下官袍交给丫鬟，净了手在她对面坐下。
两人先安静地用了几口菜，薇明替他斟了一杯酒，琥珀色的酒液在白玉杯中轻轻晃动。
“这酒不错，是庄子上新送来的陈酿，你尝尝。”薇明自己也端起酒杯，浅浅抿了一口。
陈淮依言喝了一口，酒香醇厚，暖意从喉咙一直蔓延到胃里。他看着灯下眉目柔和的妻子，昨夜缠绵的片段不由自主地浮上心头，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的旖旎。
几杯酒下肚，两人之间的生疏感似乎被冲淡了不少。薇明放下筷子，目光平静地看向陈淮，决定打开天窗说亮话。
“世子，”她开口，声音在酒意的熏染下带着一丝难得的柔软，“有些话，在我心里憋了许久，今日想与你聊聊。”
陈淮握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抬眼看向她，心中那点旖旎散去，多了几分郑重：“你说。”
薇明深吸一口气，语气坦诚：“我自幼受的是世家大族的教养，很清楚高门大户的规矩。男子三妻四妾，开枝散叶，是常态，亦是责任。”她顿了顿，迎上陈淮的目光，“所以，说句真心话，我对夫君身边有旁的女子，并无反感。”
陈淮愣住了，他没想到薇明会如此直白地说出这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