泵房外，那规律的、仿佛踩在人心跳上的脚步声，停下了。
死一样的寂静。
潘子连呼吸都停了，他感觉自己像一只被钉在墙上的蝴蝶标本，除了眼珠子能动，全身都已僵硬。他死死盯着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仿佛下一秒，就会有一支黑洞洞的枪管从门缝里伸进来。
“哥……”潘子的嘴唇哆嗦着，挤出蚊子般的呻吟，“咱们……是不是该交代一下银行卡密码了？我那张卡里还有三百多块钱，够买两张去奈何桥的站票了。”
严景行没有理他。他的目光落在那部缴获来的手机屏幕上，那个代表着他们的、疯狂闪烁的红点，像一枚催命符。
“信标”的信号稳定而强大，对方显然已经锁定了这间泵房。外面的寂静，不是犹豫，而是包围圈彻底收拢前的最后准备。
“把追踪器给我。”严景行伸出手。
潘子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从设备包夹层里抠出那个指甲盖大小的黑色薄片，像是甩掉一块烙铁一样扔给严景行。追踪器背面还带着粘性，冰凉的触感让严景行指尖一缩。
就是这个小东西，让他们自以为是的逃亡，变成了一场被精确遥控的、走向屠宰场的奔跑。
“扔……扔了它？”潘子问。
“扔了，他们就知道我们发现了。”严景行将追踪器捏在指间，“他们会立刻从精确搜索，转为区域封锁。到时候，整个厂区都会变成一个铁桶，我们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潘子绝望了：“那……那怎么办？戴着它等死？还是不戴它等死？这死亡套餐还有Ab选项的？”
严景行没说话，他的大脑正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运转。记忆宫殿中，整个钢铁厂的三维地图被点亮，每一条管道、每一个车间、每一堆废料都清晰可见。同时，那部“清道夫”手机里的信息，正在被他的超算大脑高速解析。
微信群聊记录、通话记录、甚至几张看似随手拍下的厂区照片……
“有了。”严景行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幽光。
他将手机屏幕转向潘子，上面是一张照片。照片的背景是厂区北侧的一片集装箱堆放区，拍摄者似乎是在车上随手拍的，照片的角落，露出了一截奥迪A6的车头反光镜。
“这照片怎么了？”潘子看不出所以然。
“这不是他们拍的风景照。”严景行的手指在屏幕上放大了一个细节，“他们在监视。你看这个集装箱，编号‘wh-7781’，标准的海运集装箱。但这里是内陆，距离最近的港口超过一千公里。而且你看集装箱底部的轮胎痕迹，很新，说明它经常移动。”
严景行切换到另一条被删除的通话记录，记录被他迅速恢复。
通话对象，是一个没有名字的号码。通话时间，三天前。
“他们在监视另一伙人。”严景行做出了判断，“赵家不是这片废墟唯一的王。这里，还有另一伙人，在用这些集装箱做掩护，进行着某种……交易。”
潘子的眼睛瞪大了，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哥，你的意思是……”
“当两群狼为了同一只兔子快要打起来的时候，你猜，那只聪明的兔子，应该做什么？”严景行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疯狂的弧度。
他要做一只兔子。
一只会点火、会嫁祸、会把水搅得更浑的兔子。
“把你的外套脱下来。”严景行命令道。
潘子虽然不解，但还是迅速脱下了自己那件满是灰尘的工装外套。严景行接过外套，将那枚致命的“信标”追踪器，小心翼翼地贴在了外套内侧的口袋里，然后将外套胡乱地揉成一团。
“哥，你这是……”
“准备好跑路。”严景行看了一眼泵房顶部的一条通风管道，“我们从这儿出去。记住，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停，更不要回头。”
潘子抬头看了看那黑漆漆的管道口，咽了口唾沫：“哥，我有点恐高，还有点幽闭恐惧症……”
“待会儿被钢管打断腿，就能治好你所有的毛病。”
话音未落，严景行已经踩着墙边的水管，猿猴般敏捷地爬了上去，三两下就卸开了通风口的栅栏。他先是将那个装着电脑的设备包扔了进去，然后自己钻了进去。
“快点！”黑暗的管道里传来他不容置疑的声音。
求生的欲望最终战胜了一切恐惧，潘子连滚带爬地也钻了进去。管道里狭窄而憋闷，充满了铁锈和尘土的味道，每一次爬行，膝盖和手肘都传来火辣辣的疼。
“哥，咱们这是要去哪？”潘子压低声音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