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的水声哗哗作响，磨砂玻璃门上氤氲着温热的水汽。袁一凡站在卧室中央，目光落在梳妆台上那个米白色的手提包上——那是他去年送给肖珂云的生日礼物。
他的脚步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手指触到皮质包面时，还能感受到一丝余温。打开夹层，那张熟悉的信用卡安静地躺在里面，金色的卡面在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登录手机银行时，指尖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应用程序加载的几秒钟里，他的心跳快得发慌。
第一页是本月账单。超市购物、加油站、儿童乐园...这些日常消费看起来如此正常，就像他们婚姻表面维持的平静假象。但当他继续往下翻，那些隐藏在其中的异常记录，就像毒蛇般悄然浮现。
三月十七日下午两点，如家酒店，消费金额二百六十八元。那天他正在城东参加技术研讨会，肖珂云发来微信说带思语去儿童乐园玩。他点开相册，找到那天在研讨会间隙收到的照片——思语在海洋球池里笑得开心，背景里根本看不到肖珂云的身影。
四月二日晚八点，七天酒店，消费金额三百一十二元。那天他加班到深夜，回家时肖珂云已经睡下。现在回想起来，她枕头上的香水味确实比平时浓烈许多。
他的手指继续滑动，呼吸渐渐变得粗重。
五月十二日，也就是母亲张桂兰住院手术那天，翡翠湖景区门票两张，消费金额五百八十元。紧接着是云水谣度假酒店，两千三百元。他死死盯着屏幕，仿佛要通过这些冰冷的数字，看清那天发生在景区酒店里的每一个细节。
浴室的水声停了。他迅速截图保存，退出应用程序，将信用卡放回原处。动作快得几乎有些狼狈。
肖珂云擦着头发走出来，沐浴露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她穿着一身崭新的真丝睡裙，领口绣着精致的蕾丝花边。
你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她随口问道，坐在梳妆台前开始涂抹护肤品。
袁一凡注视着她的背影，突然开口：上个月给你买的那条丝巾，怎么从来没见你戴过？
肖珂云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又恢复自然：那条啊，颜色不太喜欢，收起来了。
他记得很清楚，那条丝巾的消费记录出现在四月十五日，金额八百六十元。而就在同一天，还有一笔某奢侈品牌男士配饰的消费，金额两千二百元。
是吗？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我还以为你会喜欢那个颜色。
肖珂云转过身，脸上带着他熟悉的、无懈可击的微笑：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你要是想给我买新的，我倒是看中了香奈儿新出的一款。
他看着她明亮的眼睛，忽然想起恋爱时，她总是舍不得让他花钱，连买杯奶茶都要抢着付账。结婚五年，她逐渐习惯了优渥的生活，却也在不知不觉中，丢失了最初的那份真心。
最近信用卡账单好像有点多。他状似无意地提起，要不要我帮你看看？
她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不用了，都是些日常开销。我自己会注意的。
说着，她起身走向衣帽间，脚步带着不易察觉的慌乱。
袁一凡站在原地，听着衣帽间里传来的窸窣声响。他想起刚才在账单上看到的另一笔记录——上周三，某高档西餐厅，消费金额一千六百元。那天肖珂云说要去参加大学同学聚会，很晚才回家。现在想来，她身上那件他从没见过的黑色连衣裙，大概也是用他的钱买的。
衣帽间的门开了，肖珂云换好了外出服。
你要出去？他问。
莉莉约我喝下午茶。她低头系着腰带，避开他的目光。
他没有再问。只是在她离开后，又一次点开手机里保存的账单截图。那些数字像一把把锋利的小刀，将他最后的一丝侥幸也割得粉碎。
窗外的阳光透过纱帘，在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独自坐在卧室里，看着梳妆台上那些昂贵的化妆品，衣帽间里那些名牌包包，还有床头柜上那张甜蜜的婚纱照。
这一切，原来都是用谎言堆砌起来的华丽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