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道静静听着,直到那心音微弱下去。他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奈却又了然的苦笑。
“是吗?一个人更好?”
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反问。
“在我看来......或者说,请允许我这样想象吧,四糸乃。”
他直视着冰晶中少女那隐约可见的泪眼。
“倘若真的有机会选择......四糸奈她,一定还是会选择......成为‘双子’的吧。”
“......为什么?” 四糸乃的心音带着困惑。
士道的笑容真切了一些,甚至带上了一点属于他这个年纪的、略显促狭的温柔。
“因为啊——”
他轻声说,仿佛在分享一个秘密。
“因为可以打闹啊。”
这个答案如此简单,如此出乎意料,让冰晶中的四糸乃明显愣住了。
“可以分享同一份糖果的甜蜜,可以互相嘲笑对方被雨淋湿的狼狈,可以在害怕的时候紧紧握住彼此的手……也可以,在像现在这样闹了别扭之后,再气鼓鼓地和好。”
士道的声音越来越柔和。
“一个人的强大,或许可以摧毁冰山。但两个人的温度,却能融化冰雪,让春天到来。”
他微微侧身,做出一个“请看”的手势,尽管这片混沌中并无他物。
“四糸乃,你知道吗?四糸奈……‘外面’的那个她,其实就在你‘后面’不远的地方。”
“她看起来很凶,很强,好像什么都不需要。但她的眼睛,一直看着你这里。她所有的愤怒和张狂,或许只是因为……她不知道怎么面对你,又或者,是在生你的气,气你为什么能做到把她一个人丢在外面面对一切。”
士道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四糸乃,你……不喜欢四糸奈吗?”
漫长的沉默。风暴似乎都为之凝滞了一瞬。
然后,细微却清晰的心音响起:
“……喜欢。”
这个回答带着哭腔,却无比肯定。
“那就对了。” 士道像是放下了心中大石,笑容更加温暖而充满力量。
他不再隔着冰晶“对话”,而是像一个即将送挚友踏上旅程的伙伴,发出鼓励。
“既然如此——就去见见她吧。”
“去找到那个躲在你‘身后’、正在闹别扭的四糸奈。”
“不要怕她表面的张牙舞爪,也不要被她的眼泪吓到。走过去,拉住她的手,或者……就像你曾经做过无数次的那样,把她‘抱’起来。”
士道的眼神熠熠生辉,话语中充满了信任。
“去把那个别扭、固执、又让人心疼的家伙,好好地‘教训’一顿!”
“然后,牵着她,或者让她牵着你……”
“一起,去成为那个完整的、真正的——‘四糸乃’吧。”
话音落下,士道按在冰晶上的手,轻轻收了回来。连同那个兔子手偶一起。
他不再试图“进入”或“打破”这冰晶。
他只是站在那里,像一个交给了迷路孩子最终地图和勇气的引路人,微笑着,等待着。
等待着冰晶中的少女,自己做出那个——
走向“身后”,面对“另一个自己”的决定。
士道站在混沌与冰晶的边缘,看着四糸乃那小小的背影。
她似乎深吸了一口气——尽管在这个意识空间里并无真正的呼吸——然后,她转过身,不再面向士道,而是望向了冰晶之后、那片更加深邃纯净的黑暗。
那里,才是通往真正“深处”的路径。
“去吧,四糸乃。”
士道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平静而充满信任,“我就留在这边了。那边……是属于你和四糸奈的世界。”
他没有说更多鼓励的话,因为所有的勇气和答案,都需要她自己去找寻。
他的话语像是一种交接,将勇气与责任传递过去,也画下了一道界限——接下来的路,必须由四糸乃自己,走向另一个自己。
四糸乃望着士道温和却不容动摇的眼神,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微微颤抖的双手。
迷茫依旧存在,恐惧也未完全消散,但一种前所未有的、细微却真实的冲动,在她冰封的心湖深处萌发。
四糸乃轻轻地点了点头,尽管士道可能看不见。
她最后看了一眼身旁冰晶上模糊映出的、自己含泪却坚定的倒影,那冰蓝色的眼眸中,迷茫未散,却多了一丝微弱的、源自他鼓励的勇气。
她转过身,不再面对冰晶,而是面向身后那片她一直不敢直视的无垠混沌,然后迈开了脚步。
穿过一层无形却温暖的屏障,仿佛从浑浊的水底浮上清澈的水面。
刹那间,所有的混沌、风暴、寒冷与黑暗都消失了。
眼前展开的,是一个无边无际、洁白无瑕的世界。
没有天空与地面的明确分界,没有阴影,没有杂质。
只有柔和、均匀、仿佛蕴含着生命最初光芒的纯白。
柔和的光均匀地弥漫在每一寸空间,温暖而不刺眼,宁静得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回响。
这里静谧、空旷,却并不让人感到孤独或恐惧,反而有一种回归本源般的宁静与安稳。
没有寒冷,也没有灼热,只有一种近乎神圣的平静。
这里,就是剥离了所有外在伪装、创伤与防御之后,四糸乃与四糸奈意识最根源的栖息地,是她们共同的内心深处。
她赤足站在柔软的纯白之地上,有些茫然地环顾。
灵装的绿色成了这里唯一的一抹异色。
“四糸奈……?” 她轻声呼唤,声音在这奇异的空间里轻轻回荡。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
“呜哇——!”
一声混杂着愤怒、委屈与虚张声势的呜咽从侧后方传来!
一道白色的、小小的身影,如同被逼到绝境后发起最后冲锋的幼兽,猛地从纯白的背景中“分离”出来,朝着四糸乃扑撞过来!
是四糸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