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和她那富二代男伴的身影消失在餐厅另一侧的卡座区，但林默能感觉到，一道混合着不甘、疑惑和审视的目光，仍时不时地从那个方向投射过来，如同芒刺在背。
他并不在意，继续从容地享用着他的晚餐。鹅肝的香醇丰腴，和牛肋排的软嫩多汁，搭配着口感层次丰富的红酒，每一种味道都在舌尖清晰地绽放。他吃得很慢，很专注，仿佛在品尝的不仅仅是食物，更是这种掌控自己生活的滋味。
当侍者过来询问是否需要甜品时，林默没有看菜单，直接询问道：“听说你们的‘熔岩巧克力蛋糕’和‘星空慕斯’是招牌，搭配什么餐后酒比较合适？”
他的语气自然，带着一种对美食本身的探讨意味，而非价格上的计较。侍者微微躬身，专业地推荐了一款甜型波特酒。
林默点了点头：“那就来一份熔岩蛋糕，配你推荐的波特酒。”
整个过程，他没有向李雪的方向看过一眼，但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对话，都像是一种无声的宣言。他并非在炫耀，而是在自然而然地展示一种与这个环境相匹配的、内在的从容与底气。这与李雪男伴那种略显浮躁、恨不得把“我有钱”写在脸上的姿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李雪远远地看着，心里那股别扭劲越来越强。林默的平静和自如，让她之前那句“终于找到工作了”的嘲讽显得如此可笑和廉价。哪个刚找到工作的人，会独自来这种地方，如此熟稔地点着价格不菲的菜品和酒水？他那份气定神闲，绝不是强装出来的！
她身边的男伴显然没那么多心思，只顾着埋头大吃，偶尔抱怨两句菜量太小，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环境中依旧有些刺耳。李雪听着，再看看远处那个安静用餐、姿态优雅的前男友，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和失落感涌上心头。
用餐接近尾声，林默示意侍者结账。
侍者拿着账单和poS机走来，轻声报出金额：“先生，一共是一千八百六十元。”
这个数字，对于过去的林默而言，是天方夜谭。但此刻，他只是神色如常地点了点头，从那个略显陈旧的钱包里，取出了一张银行卡——正是那张曾经负债累累、如今余额尚有数万元的储蓄卡。
他没有刻意遮挡，也没有任何犹豫，随手将卡递了过去。
“滴”的一声轻响，输入密码，签字。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一丝一毫的心疼或不舍，仿佛只是支付了一顿普通的午餐。
当侍者将签购单和银行卡恭敬地递回时，林默甚至没有多看那张消费了接近两千元的单据一眼，只是随手将其对折，放在了桌上。
这一切，都被一直暗中关注着他的李雪尽收眼底。
她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了。那随意的姿态，那浑不在意的眼神……这绝不是她认识的那个，为了一顿饭钱都要精打细算的林默！他哪来的这么多钱？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巨大的疑问和一种被比下去的挫败感，像蚂蚁一样啃噬着她的心。她之前所有的优越感和炫耀，在此刻林默这无声的回应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和可笑。
林默起身，整理了一下并无线褶的西装，准备离开。
就在他即将走出餐厅大门时，身后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高跟鞋声。
“林默！”
李雪追了出来，在餐厅门口灯光稍暗的走廊里叫住了他。她脸上之前的娇嗲和怜悯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力掩饰却依旧流露出的复杂情绪，有惊讶，有不解，更有一种被打乱了认知的慌乱。
她看着林默转过身，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在走廊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
“你……”李雪张了张嘴，想问的话太多，却一时不知从何问起，最终，还是那个最直接、也最俗气的问题脱口而出，“你……你哪来这么多钱？”
林默看着她，看着她眼中那份毫不掩饰的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或许可以称之为后悔的情绪。他忽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过去的种种，背叛、指责、在他最艰难时的离去……似乎都在这一刻，被眼前这个追出来只关心他“钱从哪里来”的女人，画上了一个无比清晰的句号。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胜利者的得意，也没有被冒犯的恼怒，只是淡淡地看了李雪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声音平稳而疏离：
“与你无关。”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推开厚重的玻璃门，融入了门外璀璨而冰冷的城市夜色之中。
李雪僵在原地，看着他消失的背影，那句“与你无关”像一记无声的耳光，甩在了她的脸上，火辣辣的。她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那个曾经她可以轻易拿捏、肆意评判的林默，已经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她完全看不懂，也再也无法触及的陌生人。
夜风吹过，带着一丝凉意，她却感到脸上一阵莫名的燥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