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一片死寂,浓郁得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几乎凝结成了实质。
残肢断臂与死不瞑目的尸体横陈遍地,将这片荒僻之地化为了人间炼狱。
幸存的东厂番役们虽久经沙场,此刻看着那个持刀而立、玄衣已被鲜血浸染得颜色更深、周身散发着如同实质般恐怖戾气的督主,依旧感到一阵阵发自灵魂的战栗,无人敢上前,甚至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
宫寒渊丢开手中那柄已然卷刃、滴滴答答落下血珠的长刀,金属撞击地面的声音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他看都未看那满地的尸体和自己身上的血迹一眼,仿佛那些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尘埃。
他猩红未褪的眸子,如同锁定猎物的猛兽,死死地钉在蜷缩在地、脸色惨白如纸、肩头插着那支刺眼弩箭的沈怜星身上。
他快步走回她身边,几乎是半跪下来。俯身时,玄色的衣摆拖曳在血污之中,他也毫不在意。
他伸出手,想要触碰她那不断洇出鲜血的伤口,那骨节分明、刚刚收割了数十条性命的手指,在即将碰到那温热血迹和冰冷箭杆时,竟几不可察地、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停顿在半空。
“督主……” 护卫首领强压下心中的恐惧,上前一步,声音干涩地请示,“此地不宜久留,是否……”
“清理现场!找出任何能指向幕后主使的线索,一片布条,一枚令牌,都不许放过!”
宫寒渊猛地打断他,声音沙哑冰冷得如同碎冰相互摩擦,蕴含着未散的杀意,但他的目光始终未曾离开沈怜星的脸,看着她因剧痛而紧蹙的眉头和失去血色的唇瓣,他眼底的猩红似乎又浓郁了几分,“其余人,立刻准备撤离!用最快的速度!”
“是!” 护卫首领不敢怠慢,立刻指挥手下行动。下达完命令,宫寒渊不再犹豫。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双臂,一手轻柔地托住沈怜星的后颈与背脊,避开箭伤,另一只手穿过她的腿弯,动作间带着一种与他平日暴戾形象截然不同的、近乎笨拙的谨慎,仿佛生怕加重她一丝一毫的痛苦。
然后,他微微用力,将她整个人打横抱起,纳入怀中。
沈怜星已经痛得意识有些模糊,只觉得身体一轻,落入了一个带着浓重血腥味、却又异常坚实冰冷的怀抱。
她无力地靠在他胸前,额头的冷汗蹭湿了他衣襟上未干的血迹。
“忍着点。” 他低头,在她耳边极快地、声音紧绷地说了一句,随即不再多言,抱着她,大步流星地朝着队伍中仅存的一辆、刚才侥幸未被完全损毁的马车走去。
他的步伐又快又稳,玄色斗篷在身后猎猎作响,所过之处,番役们纷纷低头让路。
杀手尽诛,他横抱她于怀,心急如焚,只求速速撤离这险地,寻得良医救治。
那不容有失的决绝姿态,与他方才大杀四方的修罗模样形成了诡异的对比,让所有目睹此景的东厂番役心中都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惊骇与困惑——
这位沈姑娘,在督主心中的分量,恐怕远比他们想象的,要重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