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疾驰,终于在天色完全暗下来之前,赶到了最近的一处东厂秘密据点——一座位于山坳中的、看似普通的庄园。
早已接到飞鸽传书的据点负责人早已带着大夫和所需药物候在门前。
宫寒渊抱着沈怜星,径直闯入内院一间早已准备好的干净房间,小心翼翼地将她放置在铺着柔软锦褥的床榻上。
他的动作依旧带着一种与他气质不符的小心,仿佛她是一件易碎的琉璃。
“大夫!”他沉声喝道,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一位须发花白、看起来经验丰富的老大夫连忙上前,战战兢兢地行礼后,便欲查看沈怜星的伤势。
然而,就在老大夫的手即将碰到沈怜星肩头的箭杆时,宫寒渊却突然伸手拦住了他。
“等等。”他的声音依旧冰冷,但仔细听,却能察觉到一丝极细微的、不同寻常的紧绷。
他目光扫过老大夫,又落回沈怜星因失血和疼痛而愈发苍白的小脸上,眉头紧锁,“你,告诉杂家该如何做。杂家亲自来。”
此言一出,不仅老大夫愣住了,连意识模糊的沈怜星也艰难地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他要……亲自给她处理伤口?
“督……督主,这……这箭伤颇深,恐已伤及筋骨,且箭镞形制古怪,怕是带有倒刺,强行拔出恐……”老大夫面露难色,试图劝说。
“废话少说!”宫寒渊不耐地打断他,语气森寒,“告诉杂家步骤!若有半分差池,唯你是问!”
老大夫吓得浑身一颤,再不敢多言,连忙躬身,语速极快却清晰地交代起处理此类伤口的关键步骤、注意事项以及所需的药物。
宫寒渊凝神听着,那双惯于执笔批红、挥剑杀人的手,此刻却要去做最精细的医者工作。
他挥手屏退了左右,只留老大夫在一旁紧张地指导。
他先是用剪子,动作略显僵硬地、小心翼翼地剪开了沈怜星肩头被血浸透的衣衫,露出那狰狞的伤口和乌黑的箭杆。
当那皮肉外翻、鲜血淋漓的景象完全暴露在眼前时,沈怜星清晰地看到,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下颌绷得更紧,眸中那未散的血色似乎又浓郁了几分。
他用热水浸湿的干净布巾,一点点擦拭伤口周围的血污。
他的动作极其缓慢,甚至可以说是笨拙,与他平日杀伐决断的利落截然不同。
那布巾触及伤口的边缘时,沈怜星忍不住痛得瑟缩了一下,发出一声极轻的抽气。
他的动作立刻顿住,抬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似乎有怒意,又似乎有一丝……无措?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低下头时,动作变得更加轻柔,几乎是用指尖捏着布巾的最边缘,以一种近乎羽毛拂过的力道,小心翼翼地清理着,仿佛怕碰疼了她。
清洗,上药,准备工具拔箭……每一个步骤,他都在老大夫的指导下完成,动作生疏而缓慢,与他平日里那雷霆万钧的气势判若两人。
尤其是用特制的钳子夹住箭杆,准备发力拔出时,他的额角甚至沁出了细密的汗珠,那紧抿的唇线和紧绷的手臂肌肉,显示出他正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
亲自包扎,动作笨拙,小心翼翼,与平时截然不同。
沈怜星怔怔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专注而紧绷的侧脸,感受着他那与暴戾名声完全不符的、近乎轻柔的动作,肩头的剧痛似乎都变得不那么清晰了,心中被一种巨大的、荒谬的、如同置身梦境的恍惚感所充斥。
这个男人,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