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那句状似随意的“钱管事被撵出府”，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舒兰心里漾开层层涟漪。她几乎可以肯定，这绝非巧合。这位心思深沉的“合伙人”，在用他的方式，既为她扫清了潜在的麻烦，也在提醒她——他们所处的，从来都不是一个纯粹的商业环境。
“霁月轩”的筹备必须加速，但更要稳妥。舒兰站在初具雏形的大堂里，看着工匠们打磨着崭新的桌椅，一个念头越发清晰：这里不仅要成为京城美食的地标，更要成为四爷府延伸出去的“耳朵”和“眼睛”。情报，在这个时代，就是最珍贵的“大数据”。
她连夜绘制了几张表格，分别对应“顾客信息登记”、“席间谈话要点记录”、“特殊需求与偏好备注”。当然，这些表格不会直接展示给客人看，而是要培训跑堂的伙计，用看似随意的闲聊和细致的观察来填充。
“常顺，”舒兰召来这位愈发得力的助手，将表格递给他，“从府里家生子里，挑几个机灵、记性好、口齿伶俐的少年来，我要亲自培训。背景一定要干净，嘴要严。”
常顺接过那几张设计精巧的表格，虽然看不太懂其中深意，但基于对福晋的信任，毫不犹豫地应下：“嗻！奴才一定挑最稳妥的。”
与此同时，周富贵那边的菜品研发也取得了突破性进展。经过无数次试验，“低温慢煮鹿肉”终于达到了舒兰要求的“外微焦，内嫩滑，汁水充盈”的标准；“蟹粉芙蓉蒸蛋”也完美实现了“平滑如镜，入口即化”的口感。连那道作为噱头的“分子料理‘鱼子酱’”，也调试出了酸甜适中的曼妙风味。
舒兰尝过之后，满意地点点头：“周师傅，这几道菜，作为我们‘霁月轩’的‘招牌秘制’，暂不列入常规菜单。何时推出，供给哪位客人，需听我指令。”她要营造饥饿营销和神秘感，更要让这些独特的美味，成为撬开某些关键人物嘴巴的“润滑剂”。
周富贵如今对这位想法天马行空的主子已是心服口服，连忙应下：“奴才明白！”
几天后，常顺领着五个十三四岁、眼神清亮的少年来见舒兰。舒兰没有直接说明情报收集的目的，而是先从“提升服务品质”的角度切入。
“我们‘霁月轩’，要做就做京城头一份。不仅要菜品精良，服务更要周到贴心。”舒兰看着五个略显紧张的少年，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记住客人的姓氏、官讳、喜好，是基本。比如，王大人喜欢靠窗的安静位置，李爷吃菜口味偏重，赵先生每次必点一壶雨前龙井……这些，都要留心记下。”
她开始模拟场景教学。
“如果客人谈论天气，你该如何接话？”
一个叫栓子的少年怯生生地回答：“就……就说今儿天不错？”
舒兰摇头：“太干巴。你可以说，‘是啊，这天儿晴朗，正适合您几位雅聚。’然后顺势问，‘几位爷今日是想尝尝我们的新菜，还是照旧？’自然地引导话题，了解需求。”
她又问：“如果听到客人提到‘漕运’、‘吏部考核’这类词，该怎么办？”
另一个机灵些的叫小桂子的少年眼睛一转：“凑近了仔细听？”
“错！”舒兰板起脸，“绝不能表现出刻意打听的样子！你要做的是，低着头，专心擦你旁边的桌子，或者更换骨碟，动作要轻，耳朵要灵。听到的关键词，比如时间、人名、大致事项，在心里默记几遍，回头立刻用只有我们自己人能看懂的方式记下来。”她展示了如何用简单的符号和缩写，快速记录信息。
孩子们似懂非懂，但都认真点头。
培训了几天，舒兰决定进行一次“实战演练”。她让常顺以普通富商的身份，去邀请几位在户部任职的低阶官员（自然是胤禛门下或与四爷府有渊源的）来试菜，并嘱咐伙计们按培训的来。
试菜很成功，几位官员对从未尝过的美味赞不绝口。结束后，舒兰仔细查看了伙计们交上来的“记录”。虽然字迹歪扭，记录零散，但已经能看出些眉目：比如某位李姓官员无意中抱怨了句“山西的亏空账目真是烂透了”，另一位张姓官员则提到“八爷那边最近对礼部的人走动颇勤”。
这些信息看似琐碎，但舒兰知道，拼凑起来，可能就是有价值的情报碎片。她表扬并赏赐了做得好的伙计，对不足之处又进行了针对性指导。
晚上回到府中，舒兰在书房整理这些信息，准备择其要点，明日向胤禛汇报。她看着纸上那些零碎的关键词，仿佛看到了“霁月轩”未来可能织就的一张细密的情报网络。内心oS：这算不算大清版的大数据分析雏形？
就在这时，苏培盛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递上一张小小的纸条：“福晋，爷让交给您的。”
舒兰接过一看，纸条上只有一行小字，是胤禛亲笔，内容却让她心头一跳：
“明日未时，有客至霁月轩天字一号房，妥善接待，留意其随行之人言谈。”
舒兰捏着纸条，指尖微微发紧。这是胤禛第一次明确指示她利用酒楼进行情报活动。来的会是谁？需要留意的“随行之人”又是什么身份？她这间尚未正式开张的酒楼，这么快就要迎来第一位“特殊客人”了吗？这场“风投”的风险与机遇，正以超出她预期的速度，同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