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混合着血腥味，扑面而来。
林风站在窗边，眼神里的最后一丝迷茫和震惊已被彻底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清明。楼下街道的惨状，怪物的嘶吼，人类的哀嚎，如同最刺耳的警报，将他沉睡五年的战斗本能彻底唤醒。
这不是游戏了。
游戏里死亡，会掉经验，会爆装备，但可以在复活点重生。
而在这里，死亡，就是终结。楼下那些飞溅的鲜血、残破的肢体，无比清晰地昭示着这一点。
“救命！谁来救救我！”
一个凄厉的女声从不远处传来。林风目光一扫，看到斜对面一栋居民楼的楼道口，一个穿着睡衣的女人正连滚爬地向里逃，她身后，一头手持锈蚀砍刀的沉沦魔发出兴奋的“嗬嗬”声，不紧不慢地追着，仿佛在享受猎物的恐惧。
不能再看下去了。
林知道，自己不能再只是一个旁观者。五年的平凡生活，并没有磨灭他骨子里的一些东西——比如，在力所能及时，无法对无辜者的惨状无动于衷。更何况，这个世界已经变了，退缩和逃避，并不能带来安全。
他猛地转身，视线在狭小的出租屋内快速扫过。程序员的家，能找到什么武器？目光掠过厨房，他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抄起了那把最厚实、最沉重的切骨刀。又顺手拿起靠在墙边的一把金属柄雨伞。
装备简陋得可笑。但在没有游戏里那些神兵利器的现在，这就是他唯一的依仗。
深吸一口气，林风拉开房门，冲入了昏暗的楼道。楼道里回荡着远处传来的尖叫和隐约的撞击声，更添几分恐怖。他没有乘坐显然已经不安全的电梯，而是沿着楼梯快步向下。
他的动作迅捷而安静，如同潜行的猎豹，每一步都落在最不易发出声响的位置，耳朵敏锐地捕捉着周围的动静。这是无数次在游戏副本中潜入、侦查养成的习惯。
刚到三楼，就听到楼下传来惊恐的哭喊和激烈的撞门声，其中还夹杂着一个他有些熟悉的声音。
“滚开！你们这些怪物！别过来！我……我跟你拼了！”
是隔壁那个胖邻居刘威的声音！林风和他不算熟，只是偶尔在楼道碰面会点头打招呼，知道他是个性格有点宅，喜欢打游戏的年轻人。
林风眼神一凝，加快脚步。
二楼的楼道里，景象惨烈。一户人家的防盗门被暴力砸开，扭曲地歪在一边，门口溅满了血迹。而就在刘威租住的房门前，一头小劣魔正咆哮着，用它肌肉虬结的肩膀疯狂撞击着那扇看起来并不算结实的木门。木门已经出现了裂痕，门框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胖子刘威的声音正是从门后传来，带着哭腔和绝望。
木门显然撑不了多久了！
林风没有丝毫犹豫。他目光锁定那头背对着他、专注于撞门的小劣魔，大脑在百分之一秒内完成了计算——距离、速度、攻击角度……
就是现在！
他脚下猛地发力，身体如同离弦之箭般窜出，手中的金属柄雨伞被他当成了短矛，精准狠辣地直刺向小劣魔相对脆弱的脚踝关节！
“噗！”
一声闷响，伴随着骨头碎裂的轻微“咔嚓”声。雨伞的金属尖端虽然不锋利，但在林风精准的力量控制和速度加持下，依旧造成了可观的伤害。
“嗷——！”
小劣魔发出一声痛彻心扉的惨嚎，庞大的身躯一个趔趄，撞门的动作瞬间中断。它猛地回过头，猩红的眼睛里燃烧着暴怒和痛苦，死死盯住了这个突然出现的袭击者。
“林、林哥？！”门后的刘威透过猫眼看到了外面的情况，发出了难以置信的惊呼。
林风没有回应，他的全部精神都集中在这头怪物身上。他能清晰地看到小劣魔因愤怒而贲张的肌肉，闻到它身上散发出的硫磺和血腥混合的恶臭。
小劣魔咆哮一声，舍弃了即将被撞开的房门，挥舞着巨大的骨棒，一瘸一拐地朝林风冲来。简单的直线冲锋，势大力沉，带着能将人砸成肉泥的可怕力量。
若是普通人，面对这恐怖的冲锋，恐怕早已吓傻。
但林风不同。在他的眼中，这冲锋轨迹清晰，前摇明显，破绽……太大了！
就在骨棒即将临头的瞬间，林风动了。他的身体如同没有重量般向左侧轻灵地滑开半步， timing 精准得妙到毫巅，骨棒带着恶风擦着他的鼻尖落下，重重砸在地面上，将瓷砖砸得粉碎，碎石飞溅。
完美闪避！
利用小劣魔攻击后那短暂的僵直，林风手中的切骨刀动了！他没有选择攻击厚实的背部或胸膛，而是手腕一翻，刀光如同毒蛇出洞，精准地抹向了小劣魔相对纤细的脖颈！
“嗤啦！”
刀刃割开了坚韧的皮肤和肌肉，暗红色的血液喷溅而出。小劣魔发出了“嗬嗬”的漏气声，庞大的身躯摇晃了一下，眼中的凶光迅速黯淡，最终“轰隆”一声栽倒在地，抽搐了两下，不再动弹。
一道微不可见，但林风却能清晰“感觉”到的暖流，从倒下的怪物身上逸出，汇入他的体内。同时，怪物尸体旁，隐约有几点微弱的光芒闪烁。
经验值？掉落？
林风心中明悟，数据化的规则，果然也生效了。
“林哥！你……你太牛逼了！！”房门猛地被打开，胖子刘威连滚爬地冲了出来，脸上毫无血色，但眼睛里却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和对林风如同看神明般的崇拜。“你刚才那一下，太帅了！跟武侠片似的！你怎么做到的？！”
林风没有理会胖子的激动，他的目光依旧锐利，扫视着楼梯口和楼道深处，确认没有其他怪物被吸引过来。他弯腰，快速从那头小劣魔的尸体旁捡起了掉落的东西——几枚闪烁着铜色光泽的圆形钱币，以及一小块散发着微弱能量波动的“劣魔血液结晶”。
钱币是《神谕》里的铜币，而结晶则是低级材料。东西很普通，却验证了他的猜想。
“别废话，想活命就跟紧我。”林风的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将铜币和结晶塞进口袋，握紧了沾血的切骨刀，“这里不安全，我们必须离开这栋楼，去更开阔或者有防御能力的地方。”
“离、离开大楼？”刘威看着楼道外依旧传来的混乱声响，脸色发白，显然极度恐惧，“外面……外面全是那些怪物……”
“留在里面，等它们把门撞开，或者等大楼结构被破坏塌掉？”林风瞥了他一眼，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跟我走，还有一线生机。或者，你自己留下。”
胖子看着林风那平静却深邃的眼睛，又看了看地上那具还在流淌暗红血液的小劣魔尸体，猛地一咬牙：“我跟你走！林哥，我这条命就交给你了！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林风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他走到楼梯口的窗户旁，谨慎地观察着楼下街道的情况。怪物数量似乎没有增加太多，但混乱在持续。他需要规划一条相对安全的路线。
“胖子，”林风头也不回地吩咐道，“找点能防身的东西，跟紧我的脚步，没有我的指令，不要出声，不要乱跑。”
“明白！”刘威连忙冲回屋里，片刻后拿着一把沉重的实木椅子腿跑了出来，虽然看起来依旧滑稽，但至少多了点底气。
林风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体内那丝微弱的暖流，以及空气中活跃的陌生能量粒子。手中的切骨刀冰冷而沉重，远不如他记忆中风行者的传奇双剑顺手。
但，足够了。
风行者已成传说。
而现在，他是林风。一个必须在这个疯狂的新世界里，活下去，并且要活得更好的……玩家。
他看了一眼身后紧张得浑身发抖，却又紧紧握着椅子腿的胖子。
第一个队友，以这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加入了。
“走。”
林风吐出简洁的一个字，率先迈步，向着危机四伏的楼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