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已漫过西城集市的青石板，包子铺的蒸笼冒起白汽，油坊的伙计正卸门板，三三两两的行人攥着铜板往铺子凑，喧闹声渐渐盖过了夜的冷寂。谢星辞和张猛并肩走在人群里，她特意将沾了血的星轨针藏进衣襟，袖口的血迹也用灰布衫下摆悄悄盖住，可张猛腰间那把带缺口的佩刀，在晨光里还是格外扎眼——昨夜与黑虎打斗时，刀刃被鬼头刀劈出的豁口，像一道醒目的伤疤。
刚走到聚宝阁所在的街口，就见两个穿着京畿卫服饰的兵丁斜倚在巷口的老槐树下，手里把玩着腰间的刀鞘，目光扫过行人时，带着几分刻意的审视。其中一个瘦脸兵丁的目光，落在张猛的佩刀上，眼睛突然亮了，推了推身边的胖兵丁：“你看那两人，男的刀上有缺口，女的袖口好像有血，不对劲。”
胖兵丁立刻直起身，几步拦在谢星辞和张猛面前，手按在佩刀上：“站住！你们是干什么的？从哪来？”
张猛下意识将谢星辞往身后护了护，沉声道：“我们是来京城投奔亲戚的，路过这里，怎么了？”
“投奔亲戚？”瘦脸兵丁冷笑一声，伸手就去拽张猛的刀鞘，“投奔亲戚带这么锋利的刀？还劈出了缺口，怕不是劫道的劫匪吧？把刀卸下来，还有你，”他转头看向谢星辞，目光落在她的袖口，“你袖口那是什么？是血吧？老实说，你们昨晚干了什么？”
周围的行人瞬间停住脚步，包子铺的掌柜探出头张望，油坊伙计也凑过来，指指点点的议论声渐渐响起。谢星辞知道，此刻若是硬抗，只会引来更多兵丁，她上前一步，轻轻推开张猛的手，声音平静却带着几分不容置疑：“官爷，我们的刀是防身用的——昨夜在城外遇到劫匪，拼死才逃出来，刀上的缺口、我袖口的血迹，都是那时留下的。若是官爷不信，可去城外问问顺天府的杂役队，昨夜他们还帮过我们。”
她故意提起“顺天府杂役队”，是料定兵丁不敢轻易去核实——杂役队虽不起眼，却属顺天府管辖，京畿卫与顺天府素来井水不犯，兵丁若真去查，反而会落个“越权”的话柄。
可瘦脸兵丁显然没打算罢休，他往前凑了半步，鼻尖几乎要碰到谢星辞的衣襟，语气越发嚣张：“杂役队？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我看你们就是形迹可疑，跟我回卫所问话，搜出赃物，看你们还怎么狡辩！”说着，他的手就往谢星辞的衣襟伸去——竟是想直接搜身。
谢星辞眼神一冷，指尖瞬间抵在瘦脸兵丁的手腕内侧，那里是筋脉汇聚之处，她只用了三分力，瘦脸兵丁就“哎哟”一声痛呼，手像被针扎了似的缩回去，手腕上很快红了一片。
“你敢动手？！”胖兵丁见状，立刻拔出佩刀，刀光在晨光里晃了晃，“敢拒捕？看来真是劫匪同伙！”
张猛也立刻拔刀，刀刃与胖兵丁的刀“哐当”撞在一起，周围的行人吓得往后退，包子铺掌柜连忙喊道：“官爷，有话好好说，别伤了人啊！”
谢星辞没让冲突继续，她按住张猛的刀背，对两个兵丁道：“官爷息怒，我并非有意动手，只是官爷贸然搜身，于理不合——我虽是女子，却也知晓‘男女授受不亲’，若是传出去，官爷的颜面也不好看。”她顿了顿，话锋一转，声音压低了些，“况且昨夜钦天监的巡察车在南门附近巡察，官爷若是在这里闹大，万一被钦天监的人看见，说京畿卫在集市上滋扰百姓，怕是不好向上面交代吧？”
这话戳中了兵丁的要害——钦天监直属皇权，连顺天府尹都要让三分，京畿卫虽握有京城防务，却也不敢轻易得罪钦天监。瘦脸兵丁揉着发红的手腕，眼神里多了几分犹豫，胖兵丁也收了刀，小声对瘦脸兵丁道：“算了，没凭没据的，真闹到钦天监那边，咱们吃不了兜着走。”
可瘦脸兵丁还是不甘心，他盯着谢星辞的衣襟，又看了看张猛的刀，冷声道：“就算不跟我们回卫所，也得把你们的来历说清楚！姓什么？投奔哪个亲戚？住在京城哪处？”
谢星辞早有准备，报了周掌柜之前给的假身份：“我姓谢，他姓张，是我家的护院。投奔的是住在东城的表舅，姓周，在绸缎庄当账房。还没找到表舅家，打算先去聚宝阁换些银子，再找客栈住下。”她说着，从怀里摸出周掌柜给的玉佩，露了个边角，“这是我表舅之前寄给我的信物，官爷若是不信，可去聚宝阁问掌柜，他们认识这玉佩。”
聚宝阁是京城有名的银号，掌柜的人脉广，兵丁自然听过。瘦脸兵丁瞥了眼玉佩，见那玉质温润，不像是寻常人家的物件，终于松了口：“行了，赶紧去换银子找亲戚，别在这闲逛！若是再被我们看见形迹可疑，定不饶你！”
说着，两个兵丁转身走了，却没走远，在巷口的老槐树下停下，时不时回头往聚宝阁的方向望——显然是起了疑心，打算盯着他们。
谢星辞看着兵丁的背影，指尖微微发紧——方才为了逼退兵丁，她不小心用了点穴的力道，虽没暴露星轨针，却还是让兵丁察觉到了异常。她对张猛道：“别耽搁，换了银子就走，那两个兵丁肯定会去上报，咱们得尽快和李秀娥她们汇合，再想办法去黑风堂。”
张猛点头，两人快步走进聚宝阁。刚进门，穿着锦缎长衫的掌柜就迎上来，谢星辞拿出玉佩和周掌柜的纸条，低声道：“掌柜的，我是周掌柜介绍来的，想换些银子。”
掌柜接过玉佩和纸条，看了一眼，立刻引他们进了后堂，压低声音道：“周掌柜昨日派人来打过招呼，说有位谢姑娘会来。这玉佩是周家的传家宝，按市价，能换五百两银子——姑娘是要现银，还是存进银号？”
“要现银，越多越好。”谢星辞道，“另外，能否麻烦掌柜帮我们留意下巷口的两个京畿卫兵丁？若是他们来打听，还请掌柜多担待，别说见过我们。”
掌柜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点头道：“姑娘放心，聚宝阁做生意最讲保密，就算兵丁来问，我也只会说没见过。”
没一会儿，伙计就端来一个沉甸甸的木盒，里面装着五百两银子，用油纸包着。谢星辞接过木盒，递给张猛，又对掌柜道了谢，两人从聚宝阁的后门悄悄离开——后门连通着一条窄巷，能直接绕到悦来客栈的方向，避开巷口的兵丁。
走在窄巷里，晨光透过墙缝洒下，在地上映出细碎的光斑。张猛低声道：“姑娘，方才那两个兵丁肯定会把咱们的样子报给上面，姜明远的人很快就会知道有可疑人物，咱们接下来怕是更难走了。”
谢星辞攥紧怀里的玄铁令牌，眼神坚定：“难走也得走。只要拿到黑风堂里的书信副本，就算姜明远和赵烈联手，我也有底气和他们对峙。”
窄巷的尽头，悦来客栈的幌子已经挂了出来，绣着“悦来”二字的蓝布在风里轻轻晃动。谢星辞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安稳，那两个守城兵丁的盘问，不过是京城更大风暴的前奏——她暴露的不仅是“可疑”，更是藏在平静下的实力，而这实力，终将引着她走向谢家旧案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