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
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向内凸起的弧度又明显了一丝!抵在门后的木棍,在粗糙的地面上滑动,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门外的东西,在推门!
我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从地上一跃而起,心脏在喉咙里狂跳,几乎要炸开!手电筒的光柱疯狂颤抖,扫过布满蛛网的天花板、斑驳的墙壁和那面破裂的梳妆镜,在镜中映出我那张因极度恐惧而扭曲变形的惨白面孔。
不!不能让它进来!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我发疯般扑到门边,用整个身体的重量死死顶住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后背能清晰地感受到从门板另一边传来的、冰冷的、持续的推力。那力量不大,却异常执着,而且……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阴森寒意,透过薄薄的门板渗透进来,冻得我牙齿咯咯作响。
“滚开!滚开啊!” 我嘶哑地咆哮,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和疯狂,双手死死抠住门板的边缘,指甲几乎要嵌进木头里。
门外的推力顿了顿。
死一般的寂静再次降临。只有我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声在黑暗狭小的房间里回荡。
它……走了?
这个念头刚升起。
“笃、笃、笃。”
三下清脆的、不紧不慢的敲击声,直接在我头顶上方的门板上响起!近在咫尺!仿佛敲门的人,就静静地、面对面地站在门外,与我仅有一门之隔!
我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瞬间冻结!僵硬的脖子缓缓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声音传来的位置——门板上方。
紧接着。
“沙沙……沙沙……”
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仿佛梳子划过长发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这一次,声音的来源……似乎就在门外,紧贴着门板!一下,又一下,缓慢,均匀,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耐心。仿佛门外的“东西”,正一边梳理着头发,一边……等待着。
它在等什么?等我崩溃?等我开门?还是……
极致的恐惧让我几乎要昏厥过去。我死死咬住下唇,铁锈般的血腥味在口中弥漫,用疼痛维持着最后的清醒。我不能倒下!倒下就完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门外的梳头声持续着,不紧不慢,像钝刀子割肉,折磨着我濒临崩溃的神经。我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失去耐心,用更大的力量推门,或者……用其他更可怕的方式进来。
就在我精神快要被这无休止的折磨逼疯时,梳头声……毫无征兆地,又停了。
一片死寂。
我屏住呼吸,耳朵竖得几乎要撕裂,全身每一块肌肉都绷紧到了极限,等待着下一次恐怖的降临。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过去了。门外再没有任何声响。那股冰冷的推力也消失了。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过于逼真的噩梦。
但我背靠的门板,依旧冰冷。我手心里,全是粘腻的冷汗。左手紧紧攥着的那本线装日记,坚硬的封面硌得我生疼。
日记!
对了!日记!沈文远留下的日记!他提到了“凶物”,提到了“不可夜宿东厢房”,他一定还知道更多!这里面或许有线索!有活下去的办法!
这个念头像黑暗中的一道微弱火光,瞬间点燃了我求生的欲望。我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必须知道面对的是什么!才有可能找到一线生机!
我颤抖着,极其缓慢地、一点点松开抵着门板的身体,生怕发出一点声响惊动门外的存在。然后,我像一只受惊的虾米,蜷缩着挪到房间最里面的角落,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将颤抖的手电光调到最暗,只照亮我胸前一小片区域。
我用哆嗦得几乎拿不稳书的手,再次翻开了那本泛黄发脆的线装书。墨迹在昏暗的光线下模糊不清,我不得不凑得很近,几乎将脸贴在书页上,才能勉强辨认那些蝇头小楷。
我跳过开头的警告,忍着巨大的恐惧和急切,强迫自己静下心来,一页一页往后翻看。字里行间,大部分是沈文远记载的家族琐事、田产收支、人情往来,用的是文言文,读起来颇为吃力。但我顾不上这些,目光像扫描仪一样快速掠过,寻找任何与“凶物”、“东厢房”、“镇压”相关的字眼。
“光绪二十四年,春,宅中屡有异响,仆役夜见白影游荡于东廊,人心惶惶……”
“夏,于东厢房檐下掘得古玉一枚,沁色斑驳,似血浸染,不祥。然形制古拙,不忍弃,藏于匣中。”
古玉?东厢房挖出来的?我心跳加速。
继续往下看。
“秋,灾祸始现。幼子阿宝夜啼不止,言有红衣姐姐立于榻前哭泣。内子王氏一病不起,药石罔效。延请僧道做法,皆言宅有阴秽,然道行浅薄,无力驱之。”
红衣姐姐?哭泣?我猛地想起那声女人的叹息,还有那梳头声……难道……
“冬,王氏殁。弥留之际,紧握吾手,目眦尽裂,曰:‘红衣……梳头……索命……勿宿东厢……’言罢气绝。吾悲痛欲绝,方知祸由东厢古玉而起,然其物邪异,已无法处置。”
看到这里,我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沈文远的妻子,竟然也是因为这东西而死!临终遗言就是“勿宿东厢”!和我看到的警告一模一样!
我颤抖着翻到后面。
“光绪二十五年,请游方高僧至。高僧观宅后,神色大变,言此非寻常阴灵,乃积年凶煞,借古玉阴气而显,已成气候,难以根除。唯以血亲之躯,承其怨念,辅以阵法,或可镇压一时。然施术者必损阳寿,后代子孙,亦将受其累……”
血亲之躯?承其怨念?镇压一时?损阳寿?后代受累?
一个个触目惊心的字眼砸进我的脑海,让我头晕目眩。难道沈文远当年,是用自己的子孙后代的命运为代价,暂时封印了这个东西?所以这凶物才被困在老宅,没有出去为祸?
而我这不知死活的沈家后人,居然主动送上门,还睡在了封印的核心——东厢房!岂不是自己撞破了封印,惊醒了它?!
无尽的悔恨和恐惧淹没了我。我继续往下翻,字迹越来越潦草,透着深深的疲惫和绝望。
“……阵法已成,凶煞暂伏。然此玉邪性深重,阵法需以血脉维系,且不可令其再见天日,尤忌阴气重之女子近之……吾将其深埋东厢地下,以符咒镇之。后世子孙,切记远离东厢,不可擅动土木,更不可令属阴女子夜宿其中!切记!切记!”
日记到这里,后面几页被撕掉了,似乎沈文远不想,或者不敢记录更多。
最后一行字,墨迹枯槁,仿佛用尽了他最后的力气:
“吾罪孽深重,累及妻儿,祸延子孙……此宅已成凶地,后人当速离,永不再返……若有不肖子孙惊动此物,则……大祸临头矣……”
“啪嗒。”
一滴冰冷的汗珠从我额头滑落,滴在脆弱的纸页上,晕开一小团湿痕。
我瘫坐在冰冷的地上,背靠着墙,浑身冰冷,如同坠入冰窟。
一切都清楚了。这老宅东厢房下,埋着一块从古墓或什么邪地挖出来的、沾染了凶煞之气的古玉。沈文远无意中惊动了它,导致家破人亡,最后用邪门的阵法,以沈家后代气运为代价,结合那块邪玉本身,将它勉强封印在东厢房地下。而封印的关键禁忌之一,就是不能让属阴的女子在附近夜宿,否则会加剧阴气,破坏平衡。
而我,一个沈家子孙,不仅回来了,还tm的在东厢房睡了一晚!简直是精准踩雷!
“属阴女子……” 我喃喃重复着这四个字,猛地想起那梳头声,那叹息……难道这凶物,是个女的?因为我的到来,阴气引动了它?
不,不对。沈文远妻子临终说的是“红衣姐姐”……梳头……难道是……
一个更可怕的念头闪过脑海。难道这凶物,在漫长的封印岁月里,已经和那块邪玉的煞气结合,化成了某种更具体的……东西?比如,一个穿着红衣、梳着头发的……女鬼?
“吱呀——”
就在我思绪纷乱、恐惧达到顶点时,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木门被轻轻推动的声音,再次从门口响了起来!
这一次,更加清晰!更加缓慢!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我猛地抬头,手电光惊恐地扫向房门。
只见那扇被木棍抵着的、斑驳破旧的木门,与门框之间的缝隙,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缓缓推开一条……窄窄的、漆黑的缝隙!
一股比之前更加阴冷、带着浓郁腐朽气息的风,从门缝里钻了进来。
而在那漆黑的缝隙之后,一片绝对的黑暗之中……
我似乎看到,有一抹刺眼的、血一般的红色裙角,静静地垂在那里。
紧接着,半张惨白如纸、毫无血色的女人侧脸,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缝后面。一只漆黑如墨、没有眼白的眼睛,透过门缝,正直勾勾地、一眨不眨地……
“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