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里，一股混杂着腐烂木头和老鼠屎的潮气，像是无数只黏腻腻的手，糊住了人的口鼻，让人作呕。
风清浅被扔在冰冷潮湿的稻草堆上，像一袋没人要的垃圾。
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守在门口，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压低了声音，用最恶毒的语言编排着她的“下半辈子”。
“……你说夫人这次会把她卖到哪个窑子里去？依我看，就该是那种最低等的军妓营，让她被那些糙汉子玩死才解恨！”
“可不是嘛！一个没了灵根的废物，还敢跟二小姐和夫人斗，真是不知死活！等饿她个几天，看她还怎么嚣张！”
她们的声音不大，却一字不落地钻进风清浅的耳朵里。
黑暗中，那双本该紧闭的眸子，缓缓睁开。
没有半分迷药残留的迷离，只有一片淬了寒冰的、令人心悸的清醒。
窑子？军妓营？
风清浅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嗜血的弧度。
很好，非常好。柳氏和风清婉，还真是时时刻刻都在刷新她对恶毒的认知。
她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脚，从稻草堆里坐了起来，动作轻得像一只没有重量的猫。
“聊完了吗？”
清清冷冷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死寂的柴房里响起，像一把冰锥，狠狠扎进了两个婆子的耳膜里。
“谁？！”
“鬼啊！”
两个婆子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的瓜子撒了一地，连滚带爬地从门槛上弹了起来。当她们看清说话的竟是本该昏迷不醒的风清浅时，那份恐惧瞬间化为了恼羞成怒。
“你……你个小贱人，你没昏过去？”
“装神弄鬼的东西！看老娘不撕烂你的嘴！”
其中一个婆子仗着自己一身蛮力，怒吼一声，张牙舞爪地就扑了上来。
风清浅没动，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就在那婆子即将碰到她衣角的瞬间，她看似随意地抬起了脚。
快、准、狠。
一脚，正中那婆子的膝盖窝。
“嗷——！”
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划破夜空，那婆子腿一软，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跪倒在地，抱着自己的腿满地打滚。
另一个婆子当场就吓傻了，愣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风清浅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身上沾染的草屑，一步一步，走到那个呆若木鸡的婆子面前。她伸出手，用那双纤细白皙、仿佛一折就断的手指，轻轻拍了拍对方布满横肉的脸颊。
“回去告诉你家主子，说我风清浅，醒了。”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却让那婆子浑身抖如筛糠，裤裆一热，竟是直接吓尿了。
……
梨香苑，花厅。
柳氏和风清婉正悠闲地品着香茗，商量着该如何炮制风清浅才能最解恨。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巨响！
花厅那扇雕花木门，竟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轰然倒塌，激起漫天烟尘。
“谁这么大胆！”柳氏惊得手里的茶盏都摔了，厉声喝道。
烟尘散去，一道纤细却笔直的身影，逆着月光，缓缓走了进来。
来人一身狼狈，衣衫上还沾着草屑，脸色也有些苍白，可那双眼睛，却亮得像两把出鞘的利刃，带着足以将人凌迟的锋芒。
不是风清浅，又是谁？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风清婉像是见了鬼，失声尖叫起来。
柳氏的脸色更是瞬间由白转青，由青转黑，精彩得如同开了染坊。她怎么也想不通，那迷魂香的分量，足以让一头牛睡上三天三夜，风清浅这个废物是怎么醒过来的？
短暂的震惊过后，是滔天的怒火。
“反了！真是反了天了！”柳氏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风清浅的鼻子尖声怒骂，“来人！都死哪儿去了？给我把这个不知死活的孽障拿下！家法伺候！”
一声令下，七八个家丁恶奴从院外冲了进来，将风清预团团围住。
“我看谁敢！”
一声凄厉的哭喊，小翠不知从哪里冲了出来，张开双臂，死死护在风清浅身前，通红着眼睛对柳氏哭喊道：“夫人，求求您了！您就饶了小姐吧！”
“滚开，你个吃里扒外的小贱婢！”柳氏怒不可遏，“连你一起打！”
眼看着法棍就要落下，那血肉模糊的场面即将上演。
风清浅却笑了。
她轻轻推开挡在身前的小翠，迎着柳氏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慢条斯理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夫人，这么着急动手，是怕我把你藏在暗室里的东西，公之于众吗？”
柳氏的动作猛地一僵，瞳孔剧烈收缩。
风清浅仿佛没看到她的反应，歪了歪头，笑得愈发无辜：“比如说……一本记录着您这些年，是如何将我娘亲的嫁妆，一点一点侵吞、变卖、转移出去的……账本？”
轰！
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柳氏和风清婉的脑海里轰然炸响！
“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柳氏的声音瞬间变得尖利，脸上血色尽失，只剩下惊慌失措的苍白，“我听不懂！你个小贱人，竟敢血口喷人，污蔑长辈！”
风清婉死死抓住柳氏的衣袖，颤声道：“娘，她……她一定是疯了！什么暗室，什么账本，我怎么都不知道！”
她们的否认，苍白而无力。
风清浅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她拍了拍手，像是在召唤什么。
“金噬，该你出场了。”
话音刚落，一道谁也未曾注意到的灰色闪电，突然从房梁上一跃而下！
那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在空中划过一道残影，最终“啪嗒”一声，轻巧地落在了大厅中央的地砖上。
众人定睛一看，竟是一只灰扑扑、毫不起眼的小老鼠！
可那只老鼠的嘴里，却叼着一本厚厚的、封皮已经泛黄的册子！
“吱！”
金噬将册子往地上一扔，邀功似的蹿回风清浅的肩头，用小脑袋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颊。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钉在了那本静静躺在地上的账本上。
柳氏的身体晃了晃，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一屁股瘫坐在了椅子上。她看着那本账册，如同看到了催命的阎王帖，脸上再无半分血色。
完了。
一切都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