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并没有李泰身影。
李世民走过去，手指从案牍上滑过。
沾染尘埃。
这间书房看样子很久没有人来过。
走到书架旁，看着书架上布满灰尘。
“李泰来到这里没有再进过书房，没有再翻过一本书。”
阎婉站在门口轻声道。
李世民心中一叹，李泰放弃最爱的书与画。
意在告诉所有人他已经放弃野心。
看向一道上锁的门。
又看向阎婉，阎婉忙低头。
心颤，圣上不会发现里面的东西吧。
“里面是什么？”
李世民道。
“什么 也 没有。”
阎婉磕巴道。
低着头不去看那道门。
李世民并没有再问，走出书房，看着院中的一切。
“李泰每日就是站在那里望着长安吗？”
李世民手指院中空地道。
“嗯。”
阎婉道。
父皇真是厉害，这都能猜到。
李世民走过去，站好，正好被一片树影挡住头顶。
看向长安所在方向。
有一种乌云遮顶的感觉。
“这个地方还真适合他。”
李世民道。
青雀表达不满与其他人不一样，这种暗喻不亲身体会永远不会知道。
把某些人比喻成树阴，把李世民比喻成青天。
因为有树阴才会看不到青天。
“李泰在哪。”
李世民再问，这里已经看的差不多。
他的内心已经不再忐忑。
很平静。
面对儿子也没什么。
“父皇息怒，儿媳不知。”
阎婉道。
李泰绝对不能死，不死才有机会，阎婉才能见到孩子。
这也是她甘愿留下没有藏起来的原因。
为了能再见到孩子们她什么都愿意做。
“放心，朕只是来看看他。”
李世民道。
他知道李泰不可能离开这个院子。
只有这里才是最安全，出了院子他会第一时间被杀。
这不是无故放失，外面不知道埋伏多少人，只等李泰离开这院子。
阎婉看一眼井口，又快速低头。
李世民笑着摇了摇头，这个儿媳妇还是这样。
走过去，站在井口道。
“朕来看你，还不速速出来。”
并没有向里面看。
井中传出声音。
阎婉拿过来一根绳子，一端绑在井口石头上，一端丢进去。
很快李泰爬上来。
来不及气喘吁吁，双膝跪地给李世民磕头。
再抬起头已经泪流满面。
“儿臣....”
声音哽咽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李世民双手扶起李泰。
眼中心疼之色划过。
曾经的李泰胖乎乎，浑身有肉。
现在的李泰身材消瘦。
扶起他时触碰他的胳膊，清晰的感觉到骨头硬度。
“青雀。”
李世民腹中有千言万语，最后只说出青雀两个字。
突然，李世民神色一冷。
不对劲。
这里没有一个家丁，不应该这样。
李泰只是被贬囚禁在这里，并没有撤销他任何待遇。
“为何只有你们夫妇二人。”
李世民道。
结合刚刚进院时候阎婉不敢说出李泰在哪里。
已经猜到有人刺杀过青雀。
二人不言语。
李世民不再问向李泰书房走。
李泰与阎婉跟随。
李泰对阎婉用一个眼色。
阎婉快步回卧房，出来时手中拿着一只鸽子。
进入书房，将鸽子脚下那张纸条放在案牍上。
李世民看完一怔。
李象的字迹。
这个时代字迹相当于文人的身份证。
字面上只有‘小心’二字。
“哪里来的鸽子。”
李世民道。
怀疑李泰与外界有联系。
“阎婉用来联系孩子们的。”
李泰低声道。
哪里还有一丝意气风发。
李世民看向阎婉。
心中一叹，不是不想让孩子跟在他们身边，而是担心他们像李象一样。
“你知道李象初到长安时什么样吗？”
李世民道。
李泰摇头。
“腿有瘴疠，骨瘦如柴，若非他机灵早已经死在郁山。”
李世民道。
想到那时候的李象，李世民很确定将李泰的两个孩子留在身边十分明智。
他们年纪小，父辈的事情不该强加在他们身上。
“儿臣知道父皇疼爱儿臣两孩子，父皇可曾对李象有过疼爱。”
李泰道。
低头看着纸条，这不是李象送来的纸条，是他写的。
李象送来的不能给父皇看，会让父皇认为他不死心。
对于他来说，仿李象写字十分简单。
又道。“李象也是您的孙儿，您为何让他受苦？”
李世民没想到李泰这时候还会替李象说话。
换做以前，李泰一定会想尽办法让李世民知道他在这里受过多少苦。
被囚禁心里有多么压抑。
“朕没想到你会为李象考虑，你长大了。”
李世民道。
这还是那个说出杀子传弟的李泰吗？
不是，现在的李泰知道为其他人考虑。
这一刻李世民是欣慰的。
起身拍了拍李泰肩膀，欣慰又无奈。
如果李泰早这样，何至于到如此境地。
当初没有让他成为太子只是因为性格，那时候李泰的心太毒。
“这些年儿臣才慢慢明白父皇的良苦用心。”
李泰谦卑道。
这几年确实让他明白很多事。
欲望越大牢笼越小。
一个普通人住在他这样的府邸会认为这不算是囚禁，这里什么都有。
然而在李泰心中却并不是这样。
他感觉这里很小，小到他无法挪动身体。
很想冲开牢笼。
有时间认为大哥被贬为庶民是幸运的，至少他自由。
自己有郡王身份又怎么样？
皇家没有第二。
第一是皇帝，后面全都是附属品，全都是废物。
“父皇儿臣想要出去走走，您能陪儿臣出去吗？”
李泰道。
这是他最大的奢求。
李世民向外走。
李泰一喜，拉着阎婉的手跟随。
迈出府门那一刻。
李泰的心瞬间豁然开朗。
多年压抑一扫而空。
疯狂的呼吸外面的空气。
“人生最大的幸福就是自由，儿臣名青雀，您把儿臣关在这笼子里不如直接赐儿臣一死。”
李泰笑着道。
然后开始东张西望。
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那么的舒心。
这才是生活吧。
贫富不重要，自由最重要，豁达的面对，努力只是为了更加自由。
他想明白了，争的是什么？
做一个逍遥人不好吗？
“儿臣对不起大哥。”
李泰道。
不争气的流泪。
现在他终于明白他错了，如果不是他步步紧逼大哥何至于造反？
如果不是他一心想要得到那个皇位，大哥何至于疯狂。
囚困能让一个人疯掉，压力同样能让一个人疯掉。
“唉。”
李世民叹息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