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西莉亚沿着城堡边缘的小径，不紧不慢地走着。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金色的余晖洒在黑湖平静的湖面上，泛着粼粼波光。
她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在一处远离主路、被几棵山毛榉树环绕的僻静岸边，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孤寂的背影。
西弗勒斯·斯内普独自坐在一块凸向湖面的大石上，背对着城堡，黑色的身影几乎要与逐渐加深的暮色融为一体。
他弓着背，低着头，像是在研究脚下的鹅卵石，又像是单纯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阴沉气息。
塞西莉亚放轻脚步，走到他身边，隔着一小段礼貌的距离，也坐了下来。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被夕阳染成金红色的湖面。
斯内普显然察觉到了她的靠近，他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但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仿佛打定主意要将她当作空气。
微风吹过湖面，带来湿润的水汽和青草的气息。远处隐约传来其他学生返回城堡的嬉笑声，更衬得此处的寂静。
塞西莉亚忽然没头没脑地开口，声音轻快，打破了沉默：“诶，你说，黑湖里面是不是有很多人鱼啊？他们晚上会睡觉吗？”
斯内普的肩膀似乎又绷紧了一些，但他依旧抿紧了嘴唇，沉默以对，仿佛打定主意不理会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和这个又突然出现的女孩。
塞西莉亚也不在意，自顾自地继续叽里咕噜地说下去，像是在进行一场单方面的学术探讨：“但我觉得人鱼应该不需要睡觉吧？也许他们像某些魔法植物一样，只需要在夜晚吸收月光精华就能恢复精力了呢？或者他们有一套完全不同于我们的生理系统……”
她喋喋不休地说着关于人鱼各种不靠谱的猜测，语气天真得像是在讨论明天早餐吃什么。
终于，斯内普忍无可忍。他猛地站了起来，动作大得带起了一阵风。
他转过身，黑色的眼眸中压抑着怒火和一种被愚弄的屈辱，死死地盯着依旧坐在石头上、仰头看着他的塞西莉亚，声音因为克制而显得有些嘶哑：
“你找到我，第一句话就是要对我说这些……毫无意义的废话？”
塞西莉亚眨了眨那双在暮色中依然清澈璀璨的金眸，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反问道：“啊？那要说什么吗？”
她这副无辜又理所当然的样子，像是一根导火索，瞬间点燃了斯内普心中积压的复杂情绪。
他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那眼神冰冷刺骨，仿佛在说“无可救药”。
然后，他不再犹豫，猛地转身，迈开步子，头也不回地沿着湖岸快步离开，黑袍在他身后翻滚，像一只负气而走的蝙蝠。
“欸！”塞西莉亚在他身后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但斯内普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反而更快了。
塞西莉亚看着他那决绝的背影，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
她慢悠悠地站了起来，拍了拍袍子上沾到的草屑，好整以暇地目送着斯内普走出好几米远。
她心里默数着：“10米，11米……19米，20米。”
就在斯内普即将走出她视线范围的刹那，塞西莉亚的身影如同被风吹散的雾气般，骤然在原地消失。
下一秒，她悄无声息地、完整地出现在斯内普正前方的道路上，恰好挡住了他的去路。
暮色中，她的笑容明媚得有些晃眼。
“怎么了？这就走啦？”她歪了歪头，语气轻快，仿佛完全没注意到对方阴沉的脸色，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伸手就要往自己看似空无一物的口袋里掏。
“要吃糖吗？我这次带了不同口味的……”
她的话没能说完。
斯内普在她突然出现的瞬间就停下了脚步，此刻，看着她那副仿佛无事发生、甚至还想用糖果打发他的样子，连日来，或者说，是跨越了数年积压的困惑、被轻视的愤怒，以及某种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被遗忘和被戏弄的感觉，如同沸腾的魔药般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他猛地向前一步，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在塞西莉亚还没来得及反应之前，他一手迅速而有力地抓住了她正要掏东西的手腕，另一只手则“砰”地一声撑在了她身后的树干上，将她整个人困在了他与粗糙的树皮之间。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被拉近到呼吸可闻。
斯内普低下头，黑色的眼眸如同最深的隧道，里面翻滚着压抑已久的怒火和尖锐的讥讽，他逼近塞西莉亚的脸，声音低沉而冰冷，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
“亲爱的‘投资人’小姐，”他几乎是磨着后槽牙吐出这个称呼，“耍我很好玩吗？”
“说好的‘投资’……”他的目光扫过她被迫停住动作的手，“……就只是一颗糖果吗？”
“怎么？”他的嘴角扯出一个近乎残酷的弧度，嘲讽意味十足，“尊贵的布莱克小姐是突然想起来她曾经随手‘投资’过的、住在蜘蛛尾巷的可怜对象了？还是觉得，偶尔来看看这个‘未来可能会很厉害’的魔药大师的落魄现状，能给你无聊的贵族生活增添一点乐趣？怎么不继续玩消失了？”
他一口气将积压在心头的质疑和愤怒倾泻而出，胸膛因为激动的情绪而微微起伏，紧紧盯着塞西莉亚那双近在咫尺的金色眼眸，试图从里面找到一丝慌乱、愧疚或者……任何能证明他猜测的情绪。
然而，塞西莉亚并没有如他预想的那样惊慌失措或出言反驳。
她只是微微仰着头，安静地回视着他，那双金色的眼眸在渐暗的光线下，仿佛蕴藏着流动的熔金。她甚至没有试图挣脱被他攥住的手腕。
面对他连珠炮似的、带着刺的质问，她非但没有退缩，反而往前凑近了一点点，温热的气息几乎拂过他的下颌。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纯粹的、近乎天真的探究，清晰地传入他耳中：
“你在生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