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姐这三件东西，很有意思。”
林枫的声音不高，却在安静的雅座间清晰回荡。他没有去看陆清雅的反应，目光重新落回桌面的三件瓷器上，手指虚点向那件青花山水纹笔筒。
“这件笔筒，青花发色过于鲜亮浮艳，山水画意虽模仿康熙笔法，但线条拘谨，少了几分挥洒自如的气韵。胎质看似细腻，实则略欠紧实，手感偏轻。”他顿了顿，看向陆清雅，“最重要的是，底足的‘大清康熙年制’款识，笔力软弱，釉色与周边略有差异，是后朝光绪年间仿前朝的寄托款，价值……一万五千到两万之间。”
陆清雅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清冷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极淡的波澜。她并未出声，只是静静听着。
林枫的手指移向那件斗彩缠枝莲纹小杯。
“至于这件斗彩杯，”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色彩过于均匀艳丽，尤其是这抹‘姹紫’，鲜艳得失真，乃是现代化学料仿制，绝非古代矿物彩料所能呈现的沉稳。胎体洁白得过分，毫无古瓷温润的质感。碗心釉面，细看有细微的酸蚀斑点，是做旧痕迹。此物，是现代高仿品，价值不超过一千两百元。”
女助理站在一旁，脸上难掩惊容。她跟随小姐多年，见识过不少鉴定大家，但像眼前年轻人这般，几乎不加细看，仅凭目测便能如此精准、快速地断代、辨伪、估价，而且言辞犀利，直指要害，简直是闻所未闻！
陆清雅依旧沉默，但那双清眸中的平静已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越来越浓的探究与惊异。她放下了茶杯，身体微微前倾，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林枫身上。
最后，林枫的目光定格在那件粉彩百蝶赏瓶上。他的眼神里，终于流露出了一丝真正的欣赏。
“而这一件，”他的声音放缓了些许，带着一丝赞叹，“器形端庄秀雅，釉面温润如玉，粉彩柔和淡雅，过渡自然。百蝶图案绘制得极为精细，每一只蝴蝶的姿态、翅膀纹理都各不相同，灵动鲜活，栩栩如生。这是典型的雍正官窑风格，追求极致精细与典雅。胎釉结合紧密，叩之声如磬音。”
他略一停顿，给出了最终的判断：“清雍正官窑粉彩百蝶赏瓶，真品无疑。市场估价，一百八十万至两百五十万。” 他甚至补充了一个细节，“瓶口内侧有一处极细微的先天窑缝，无伤大雅，更证其非后世仿造。”
话音落下，雅座内一片寂静。
女助理已经彻底愣住，看向林枫的眼神如同看着一个怪物。
陆清雅静静地看了林枫几秒钟，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美眸中，最初的审视和淡然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异彩。她轻轻吸了一口气，胸前微微起伏，显示出内心的不平静。
她自幼跟随家中长辈学习鉴赏，眼力自信不输于许多所谓的专家。这三件瓷器是她特意挑选出来，真假混杂，难度极高，本想试探一下这年轻人的深浅，却万万没想到，对方竟能如此轻松写意地一眼看穿，分毫不差！
这已不仅仅是眼力的问题，更像是一种……天赋，或者说，一种无法解释的直觉。
她缓缓站起身，不再是之前那种居高临下的姿态，而是带着一种对等者的郑重。她看着林枫，清丽绝伦的脸上，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林先生，”陆清雅开口，声音依旧清越，却少了几分疏离，多了几分真诚的认可与重视，“清雅冒昧了。先生慧眼如炬，令人叹服。”
她微微停顿，美目凝视着林枫，提出了正式的邀请，语气郑重：
“不知林先生，是否有兴趣与我‘栖云阁’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