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胖子那句“后面有东西跟着”如同一声炸雷,在三人紧绷的神经上狠狠敲了一记。
陈默和冷青柠几乎瞬间伏低身体,借助巨岩的阴影和轮廓将自己隐藏起来,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死死锁定在来时那条幽暗陡峭的小径上。
浓雾在林间缓缓流淌,扭曲的树干在昏暗中静立,仿佛亘古如此。
除了风声穿过石缝带来的细微呜咽,以及他们自己因紧张而压抑的呼吸声,再也听不到任何异响。那片被迷雾笼罩的区域,空寂得令人心头发毛。
“看清楚是什么了吗?”陈默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
王胖子趴在岩石边缘,努力睁大眼睛,仔细搜索了半晌,才有些不确定地缩回头,脸上带着困惑和后怕:
“没……没看清。就刚才那一瞬间,感觉后面雾里有个影子晃了一下,速度很快,然后……然后就没了。或许是我太紧张,眼花了?”
陈默没有轻易下结论。他深知在这种环境下,直觉有时比眼睛更可靠。他示意冷青柠用仪器扫描后方区域。
冷青柠迅速调整设备,启动热成像和运动传感器,对着下方小路及两侧林木进行了仔细探查。
“热成像未发现明显热源,运动传感器无反馈。”片刻后,冷青柠汇报结果,但她的眉头并未舒展,“不过,这里的雾气成分和密度似乎对探测有一定干扰,不能完全排除有低温或善于伪装的目标。”
追踪者,或者别的什么,似乎极其擅长利用环境和隐匿自身。
“保持警惕,继续前进,速度放慢,注意交替掩护。”陈默果断下令。此刻停留原地只会增加不确定性,必须尽快脱离这片容易被伏击的区域。
三人重新起身,以更加谨慎的姿态,沿着那混乱的足迹和零星的血迹,向上攀爬。
气氛比之前更加凝重,王胖子几乎每走几步就要回头张望一次,手中的柴刀握得滋滋作响。
又艰难行进了约莫二十分钟,前方的地形再次发生变化。他们似乎攀上了一处相对平坦的山梁,林木变得稀疏,视野开阔了不少。
然而,一条深不见底、被浓雾完全填充的断裂峡谷,如同大地上的一道狰狞伤疤,横亘在了前方,截断了去路。
峡谷对面,是更加巍峨险峻的山峰轮廓,在雾中若隐若现。
而那杂乱的血迹和拖痕,竟直直地指向悬崖边缘!
“痕迹到这儿就断了!”王胖子走到悬崖边,探头向下望了一眼,立刻被那深渊般的浓雾和呼啸而上的阴冷气流吓得缩回了脖子,“我靠!这么深?那帮孙子不会是掉下去了吧?”
陈默和冷青柠也来到崖边。悬崖近乎垂直,崖壁上光秃秃的,只有少数几株顽强的怪松从石缝中探出。浓重的白色雾气在峡谷中翻滚涌动,根本看不到底。
“看那里。”冷青柠眼尖,指向悬崖下方大约十几米处,一处向外突出的狭窄岩石平台。平台的边缘,似乎有一个模糊的、颜色与周围岩石迥异的物体。
陈默眯起眼睛,仔细分辨。那似乎……是一个人形物体,穿着颜色鲜艳的现代登山服,一动不动地趴伏在平台上。
“下面有人!可能还活着!”王胖子也看到了,惊呼道。
“未必。”陈默语气沉凝。从那具身体完全静止的姿态和略显扭曲的姿势来看,生机渺茫。
“要不要下去看看?”王胖子问道,“万一还有气呢?而且,说不定能从他身上找到点什么线索。”
陈默沉吟着。下到平台风险不小,悬崖湿滑,无处着力。但正如胖子所说,这具尸体很可能就是那支杂牌队伍的成员,他的死因和身上的物品,或许能揭示他们遭遇了什么。
“准备绳索。”陈默最终决定冒险一探,“我先下去,确认安全后你们再下。胖子,你在上面警戒,注意我们来的方向和峡谷两侧。青柠姐协助我。”
命令下达,三人立刻行动。王胖子选择了一棵粗壮的古树,将主绳牢牢固定。陈默将绳索另一端系在腰间,检查了手套和鞋履,对冷青柠点了点头。
“小心。”冷青柠简短嘱咐,操控着绳索缓降器。
陈默深吸一口气,面向崖壁,手脚并用,开始沿着湿滑的岩壁向下攀爬。他动作敏捷而稳健,每一次落脚和抓手都经过仔细试探。
冰冷潮湿的岩石散发着寒意,峡谷中向上的气流吹得他衣袂猎猎作响。
十几米的距离并不长,但对于徒手攀爬来说,每一步都充满了危险。几分钟后,陈默稳稳地落在了那块面积不大的岩石平台上。
平台上的景象,让他瞳孔骤然收缩。
趴伏在那里的,确实是一具尸体。男性,穿着脏污不堪的橙色冲锋衣和登山裤,背着一个破旧的登山包。
从僵硬的程度和尚未完全扩散的尸斑来看,死亡时间应该不超过二十四小时。
然而,让他心头巨震的,并非是死亡本身,而是这具尸体的死状!
他并非如同预想中是摔死的。他的身体姿态极其扭曲,四肢以违反人体工学的角度蜷缩着,双手死死地抓挠着自己的喉咙和胸口,指甲缝里满是黑红色的皮肉碎屑和凝固的血块。
他的脸部肌肉因极度的痛苦而狰狞扭曲,双眼圆睁,眼球几乎要凸出眼眶,瞳孔涣散,里面凝固着无法言说的恐惧。
最诡异的是,他的皮肤颜色并非失血后的苍白,而是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深浅不一的灰黑色斑块,尤其是脖颈和抓挠过的胸口位置,颜色尤深,仿佛皮下的血液和组织已经坏死。
整个尸体周围,弥漫着一股极其微弱的、混合着腐臭和某种难以形容的甜腥气,与之前五彩毒障的气味有几分相似,却又有所不同。
陈默蹲下身,强忍着不适,用工兵铲轻轻拨动了一下尸体的手臂。手臂僵硬如铁,保持着临死前挣扎的姿态。
他没有贸然用手触碰,目光扫过尸体全身,最终停留在他紧握的右手上。指缝间,似乎隐约露出了一角非布非纸的暗红色东西。
就在陈默准备进一步检查时,上方传来了王胖子压低的声音,带着一丝惊惶:
“老默!快点!我好像……好像又看到那个影子在对面崖壁的雾里闪了一下!”
陈默心中一凛,立刻放弃了细究,快速用工具钳从尸体紧握的右手指缝中,小心翼翼地夹出了那角暗红色的物品——似乎是一张折叠的、材质特殊的符纸。
他将符纸迅速收起,又粗略检查了一下尸体腰包和口袋,摸出了一个小型指南针。指针同样疯狂乱转,半包压瘪的香烟和一个空空如也的水壶。
“拉我上去!”陈默不再停留,对着上方喊道。
绳索立刻绷紧,冷青柠和王胖子合力,迅速将陈默从这处弥漫着死亡与诡异气息的平台拉了上来。
一回到崖顶,王胖子就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样?下面什么情况?那哥们儿怎么死的?”
陈默脸色凝重,将看到的那诡异死状简单描述了一下,尤其是那灰黑色的皮肤斑块和痛苦扭曲的姿态。
王胖子听得脸都绿了:“我操!不是摔死的?那……那他是怎么死的?中毒?还是……被那鬼哭声给吓死的?”
陈默没有回答,而是摊开手掌,露出了那角从尸体手中取出的暗红色符纸。
符纸的材质似帛非帛,似皮非皮,触手冰凉,上面用深黑色的颜料画着一个与之前门缝下血忌符风格迥异,却同样令人望之心悸的扭曲符号。
这具悬崖下的尸体,不仅死状诡异,似乎还藏着更深的秘密。而对面崖壁雾中一闪而过的影子,更是让这片区域充满了山雨欲来的危机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