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徽元年至长安四年:武周的崛起与政局再平衡(约黄帝纪年4837—4886年,公元649—704年)
李治在太极殿即位那天,钟鼓只敲了三遍。他没有高谈阔论,只说了一句:“先把贞观的规矩守住。”他把长孙无忌、褚遂良、李积留在中枢,政务按部就班,科举照旧开科,租庸调按田与劳力征收,边军轮换、不轻易出塞。朝堂上,三省像一台稳当的机器:中书拟旨,门下封驳,尚书执行,法令走得慢,错得也少。
后宫里,武则天正从昭仪做起。她懂文书、会断事,常替李治整理奏章,把杂乱的条陈归纳成清晰的方案。李治喜欢她的干练,也倚重她的分寸——起初,她只在帘后听政,不越线、不抢话,把“建议”和“决定”分得清清楚楚。
麻烦先从“废后”开始。王皇后与萧淑妃争宠,后宫屡起风波,李治忍了又忍,终于想废后重立。长孙无忌与褚遂良坚决反对,理由很简单:废立皇后不是家事,是国事,牵一发而动全身。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李积只淡淡一句:“这是陛下家事,何必问外人。”话一落地,风向就变了。
公元655年,王皇后被废,武则天立为皇后。她依旧在帘后听政,却把“纳谏”和“用法”抓得更紧。她设“匦”——一个投书的匣子,让百姓与官员都能上书言事;她扩“科举”,增加录取名额,首创“殿试”,亲自问策;她整饬吏治,定考核与奖惩,州县不敢再敷衍。李义府、许敬宗被她用起来,擅长文案与法令,把政务推得更顺。
真正的转折,是“二圣临朝”。李治体弱,常让武则天代行批阅,她不越权,却把流程吃得极透:中书省拟旨,门下省审核,尚书省分曹执行,每一环都有人盯。她还设“北门学士”,一群文臣在内廷起草诏令、议论政事,既给皇帝补了智囊,也把权力的中枢悄悄往内廷挪了一步。
边疆并不太平。西突厥反复,吐蕃崛起,百济与高句丽在东边纠缠。李治与武则天不冒进,先稳西域,再图辽东。苏定方平定西突厥,安西都护府站稳脚跟;李积、薛仁贵出征高句丽,连取数城,虽未彻底平定,却把战线推到更远处。对吐蕃,他们先礼后兵,和亲与设防并用,尽量不让边患变成内耗。
朝堂上的刀锋,终究还是要落下。长孙无忌与褚遂良因反对废后,被一步步排挤出局;上官仪曾劝李治“废武”,事发后被治罪。武则天懂得权力的边界,也懂得人心的底线——她整肃的是“政敌”,不是“群臣”,官员只要守法尽责,依旧能安身立命。她把法度立在前头,再谈恩威。
公元683年,李治崩,太子李显即位,是为唐中宗。李显性子直,想把岳父韦玄贞提进中枢,一句话没说圆,就被武则天废为庐陵王,改立李旦为帝,是为唐睿宗。她从帘后走到台前,称“天后”,总揽朝政。这一步走得极险,却也极稳——她先立规矩,再行废立,不让朝局乱成一锅粥。
地方上,她设“道”为监察区,派黜陟使巡查州县,考核官员、赈济灾荒;她修渠治田,推广新工具,粮食稳了,物价就稳;她继续扩科举,让寒门有路,让门阀让贤,朝堂的“新鲜血液”一年比一年多。骆宾王写《讨武檄文》,骂得痛快,可州县里的百姓更关心赋税是否减轻、官司是否公正——这些,武则天都做得不差。
公元690年,武则天称帝,改国号为“周”,定都洛阳,史称“武周”。她不再躲在帘后,直接坐在龙椅上听政。她用酷吏,也用贤才:来俊臣、周兴掌刑狱,手段狠辣,却也让贪官与豪强收敛;狄仁杰、魏元忠、张柬之掌政务,守法清明,把国家机器运转得有条不紊。她设“告密”制度,让不法之事无处藏;她也定“宽赋”之策,让百姓有喘息。
武周的朝堂,有刀光,也有书卷气。科举照常,诗文兴盛,佛教与道教并行,洛阳成了新的政治与文化中心。大运河依旧繁忙,江南的米盐丝北上,关中与洛阳互通有无;西域商路畅通,胡商与使节往来不绝,城市里茶坊、酒肆、书铺林立,寻常人家也能过上安稳日子。
可权力的平衡,终究要回归。武则天晚年,张易之、张昌宗兄弟得宠,内廷渐有专权之嫌。狄仁杰多次进言,劝她立李氏为嗣——天下思唐,人心向李,这是她绕不过去的现实。她懂,所以她把庐陵王李显召回,立为太子;她也懂,自己百年之后,江山终究要回到李氏手里。
公元705年,张柬之、崔玄暐等发动“神龙政变”,杀二张,逼武则天还位于李显。武周落幕,唐朝复辟。武则天被尊为“则天大圣皇帝”,迁居上阳宫,不久病逝。她留下的,是一个更完善的科举、更顺畅的行政、更稳的边疆,也是一个被重新平衡的权力格局——皇帝、内廷、外朝、门阀与寒门,谁也吃不掉谁,谁也离不了谁。
长安的钟鼓再次响起,朱雀大街上车马如流。李显复位,韦后与安乐公主渐渐抬头,朝堂的暗流又起。但武周的故事已经写完:一个女人从帘后走到台前,用铁腕与智慧稳住了江山,也用制度与人心证明了——谁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谁就能坐得稳龙椅。历史的戏台,换了主角,却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