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部的广播突然响起来，电流 “滋滋” 的杂音裹着村支书的声音飘遍全村：“各家注意了！县里下来政策，符合条件的农户能申请宅基地，想申请的明天到村部领表，后天交材料！” 陆柒柒坐在院门口的石墩上，手里拿着半只没缝完的布鞋，鞋底是用旧布叠的，硬邦邦的，针刚穿进布里，听见广播声就停住了手。
阳光照在身上暖乎乎的，远处的麦田晃着黄绿色的浪，风一吹就传来麦叶的 “沙沙” 声。陆柒柒突然把布鞋放在石墩上，跟着广播的杂音哼起了调子：“王姨，这调子跟咱们医院收音机里的一样，您还记得不？‘苏三离了洪洞县’，上次您还跟着唱呢，唱得比收音机里的还好听。” 她晃着腿，手指在石墩上敲着节拍，像是面前真有个人在听她唱。
“柒柒，你在跟谁说话呢？” 陆招娣拎着个空布包走进院，布包上绣着朵歪歪扭扭的花，是她自己绣的，“刚听广播说能申请宅基地，你家要不要申请？我看这名额该给小宝，他是咱家唯一的男娃，以后得传宗接代呢。” 本来要提宅基地该给小宝，话头却突然拐到别的地方，“对了，你家的咸菜吃完没？我家的昨天就没了，你娘要是还有，能不能给我点？我给你两斤白面当谢礼，是我婆家昨天刚磨的，细得很。”
李秀兰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个咸菜坛子：“有，你拿点吧，白面就不用了，都是一家人。” 刚要递给陆招娣，陆柒柒突然插话说：“咸菜要腌透，不然会坏，就像医院的饭，凉了就不能吃，吃了会拉肚子。上次我吃了凉粥，拉了一晚上，王姨守着我到天亮，还骂食堂的人不热饭。” 她指着咸菜坛，“娘，这咸菜腌了多久？够不够透？别跟上次李病友带的咸菜一样，没腌透就坏了，还招了虫子。”
陆招娣接过咸菜坛，愣了愣才说：“柒柒这是咋了？咋总说医院的事？”
“因为医院的咸菜跟这个一样啊。” 陆柒柒摸了摸咸菜坛的边缘，“这坛子跟护士装酒精的坛子一样，就是没那么亮，护士说酒精坛要擦干净，不然会漏。” 她突然抬头对着空气，“王姨，您看这坛子，能不能装酒精？上次咱们的酒精坛摔破了，护士长还骂咱们不小心呢。”
陆招娣刚要再说宅基地该给小宝，院门口突然传来村支书的声音：“招娣，你在这儿呢？跟你说个事，宅基地申请得自己写材料，不能代笔，明天领表的时候记得跟你娘说一声。” 村支书手里拿着个文件夹，是去别的村送材料刚回来，“柒柒，你家要是申请，让你爹自己写，别找人代笔，不符合规定。”
陆招娣的脸沉了沉，她本来想帮陆小宝写材料，现在听村支书这么说，只能把话咽回去。陆柒柒却突然对着空气问：“王姨，代笔是不是跟代签名一样？上次我发烧没力气，让病友帮我签病历，护士说代签名不好，会出问题，是不是真的？”
村支书愣了愣，问李秀兰：“柒柒这是咋了？咋总对着空气说话？”
李秀兰叹了口气：“她刚醒那会儿受了刺激，有时候就会这样，过会儿就好了。” 转头又对陆柒柒说，“柒柒，别胡说了，村支书还在这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