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卑斯国际学院的宿舍为单人套间,为这些天赋异禀的孩子们提供了充足的私密和安静空间。周五夜晚,校园比平日更显宁静,大多数学生或在公共休息室社交,或在进行小组项目。而林一笑的房间,仅亮着一盏柔和的护眼台灯。
他刚与妈妈通过视频电话,汇报了本周的学业——轻松掌握课堂内容,导师霍夫曼先生已开始为他开小灶,接触一些更前沿的数学概念;机器人社团活动有趣,他设计的简易避障算法获得了好评。屏幕上,林清歌的笑容温柔而欣慰,叮嘱他注意身体,周末为他做最喜欢的瑞士土豆饼。
挂断电话后,林一笑脸上的轻松稚气稍显收敛。他没有立刻去洗漱,而是打开了那台经他深度改装、外表看似普通学生笔记本的电脑。
一种近乎本能的警觉,让他习惯性地开始例行“巡查”。这不是学校作业,而是专属于他和妈妈的安全课业。
小手在键盘上飞快敲击,调出数个自编写的监控界面。这些程序无声地潜伏在网络的各个层面,监控着特定关键词、异常数据流以及针对他们母子曾使用过的加密通道的探测行为。
起初,一切如常。瑞士的Ip段访问记录干净清爽,如同窗外被新雪覆盖的山峦。
然而,当他将监控范围扩大至全球网络,并对一些非公开数据库的异常访问请求进行深度关联分析时,几条隐藏在浩瀚数据洪流中的“杂音”引起了他的注意。
有几股来自不同地理位置、算力强劲的数据流,正以一种极其隐蔽且有针对性的方式,反复扫描、试探与瑞士,特别是与他之前查询过的几所私立学校相关的网络节点和数据库。这些数据流的模式带有商业情报机构特有的系统性精细,同时又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某个他非常“熟悉”的势力的焦躁感。
是爸爸的人。
林一笑的小嘴抿成一条直线,那双酷似陆廷渊的墨黑眼眸里,闪过一丝与年龄不符的冷冽和了然。
他并不意外。从他决定跟随妈妈离开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那个拥有庞大能量和固执脾气的父亲,绝不会轻易放弃。只是他没想到,对方的搜寻网会撒得如此之大,动作如此迅速,且显然投入了更专业、更精锐的力量。
想找到他和妈妈?
小家伙轻轻哼了一声,带着点孩童的赌气,更带着一种在数字世界里“我的地盘我做主”的绝对自信。
他首先调出了自己为核心数据建立的“冰雪城堡”防火墙。这套防御系统是他近期的得意之作,融合了多种先进的加密算法和他自己独创的几处“小陷阱”。他快速检查了所有入口和日志,确认目前尚未被攻破,随即开始着手加固。
指尖在键盘上舞蹈,一行行复杂的代码流畅地生成、嵌入。他增加了动态密钥的更换频率,设置了更多带有误导性的伪漏洞,强化了针对大数据流量异常扫描的识别与阻断机制。整个“城堡”的围墙在他手下悄然加高、加厚,并布满了更多看不见的“冰刺”。
但这还不够。被动防御永远会被更强大的力量找到突破口。
他需要主动出击,或者说,主动迷惑。
一个更大胆的计划在他脑中形成。他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像一只准备恶作剧的小狐狸。
他调动了自己之前利用学校高速网络和分布式计算资源,悄悄在全球多个不同司法管辖区、防护等级各异的服务器上预留的“影子”节点。这些节点如同他提前布下的棋子。
现在,是让棋子动起来的时候了。
他编写了一套精巧的脚本程序,模拟出与妈妈行为特征高度相似的数字活动轨迹——例如,搜索特定类型的音乐器材、浏览国际音乐学院的网站、甚至模拟在不同时区登录某个流媒体平台短暂聆听《随歌》的行为。
然后,他将这些模拟出来的“数字幽灵”,附着在那些散布全球的“影子”节点上,并设定了不同的触发时间和活跃周期。
点击,执行。
瞬间,仿佛在平静的湖面同时投入了数十颗石子。
在接下来的几分钟到几小时内,从美国西海岸的某个数据中心,到日本东京的服务器集群,再到南非开普敦、巴西圣保罗、澳大利亚悉尼……全球超过二十个不同地点,将陆续出现短暂而清晰的、指向“林清歌”可能存在的数字信号。
这些信号真实可查,行为逻辑合理,足以以假乱真,将会像一团突然炸开的烟雾弹,瞬间扰乱追踪者的视线和算法。
做完这一切,林一笑才轻轻呼出一口气,合上了电脑。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被月光映照得泛着蓝晕的雪地和远处深色山峦的剪影。
小脸上没有得意的表情,只有一种完成了一项必要工作的平静。
他知道,这或许只能拖延时间,无法永远阻止。但他和妈妈需要的,正是这宝贵的时间。时间让妈妈能够安心地跟随那位看起来很厉害的老爷爷学习音乐,时间让他们能够在这片雪国更加深入地扎根。
至于爸爸……
就让他先去满世界追逐那些虚假的泡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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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陆氏集团总部。
“夜枭”面色凝重地站在陆廷渊的办公桌前,巨大的显示屏上,世界地图正闪烁着几十个新出现的红色光点,遍布各大洲。
“陆总,就在十五分钟前,我们的监控系统突然捕捉到大量疑似目标人物的数字活动信号,爆发式涌现,地点……遍布全球。”他的声音中透着难以置信的困惑。
陆廷渊凝视着那仿佛一夜之间遍布世界各地的“红色花朵”,眉头紧锁,形成一个深深的川字,深邃的眼眸里风暴凝聚。
没有震惊,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被彻底挑衅后的冰冷,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对那个隐藏在幕后的“对手”的忌惮与复杂情绪。
这绝非巧合,更不是林清歌突然决定环游世界。
这是一个明确的信号,一个带着嘲讽意味的回应。
他几乎能想象到,那个坐在电脑后面,可能还不及桌子高的小小身影,是如何轻松写意地,在他精心布置的全球搜寻网上,点燃了这场绚烂而恼人的“烟花”。
他的儿子,正以这种独特的方式,告诉他:
你找不到我们。
陆廷渊缓缓靠向椅背,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