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张炁站在魅舞这处秘密安全屋的出口前，身上换了一身魅舞不知从哪弄来的普通青色法袍，遮住了依旧遍布裂痕、勉强愈合的躯体。脸色依旧苍白，气息虽然比三日前稳定了许多，但依旧虚浮不定，远未恢复到真仙境中期的水准。强行催动混沌归元吞噬玄仙魔元，又引爆古魔残蕴，加上道灵异变的反噬，对他造成的伤害实在太深，非朝夕可愈。
但基本的行动能力已经恢复，体内也重新积蓄了约莫全盛时期一成的混沌真元，足够支撑寻常赶路和应对突发状况。识海中的道灵光团，暂时被他以残存意志配合魅舞提供的“宁神秘药”压制，那些漆黑的纹路蛰伏了下去，但张炁能感觉到，那股冰冷的、带有吞噬欲的异样意念并未消失，只是潜伏得更深了。
“准备好了？”魅舞今日换了一身便于行动的紧身黑色劲装，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紫发高高束起，少了几分慵懒，多了几分干练。她手中托着一个不断旋转、散发着空间波动的银色罗盘。
“走吧。”张炁点了点头，目光沉静。
魅舞不再多言，将魔力注入手中银色罗盘。罗盘光芒大盛，投射出一道稳定的、荡漾着水波般纹路的空间门户，门户对面，传来潮湿的海风气息与磅礴浩瀚的生命精气，与魔域的阴冷死寂截然不同。
“通道只能维持三十息，抓紧。”魅舞当先一步跨入。
张炁深吸一口气，紧随其后。
穿过门户的瞬间，像是从一个封闭的盒子跃入了广阔无垠的天地。浓烈的水汽扑面而来，带着淡淡的咸腥与无数草木花卉的清新香气。耳边是连绵不绝的、舒缓而有力的潮汐之声，眼前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在阳光下呈现出瑰丽蓝绿色的浩瀚海洋！
天空高远澄澈，白云朵朵，温暖的阳光洒落，与魔域那永恒压抑的暗红天空形成鲜明对比。海面上波涛起伏，偶尔有巨大的、形态各异的鱼类或海兽跃出水面，溅起漫天水花，散发出或强或弱的妖气。远处，星罗棋布地点缀着大小不一的岛屿，有的绿意盎然，有的怪石嶙峋，生机勃勃。
这里，便是无尽妖海！诸天万界中，妖族势力最为庞大的界域之一。
“总算离开那鬼气森森的魔域了。”魅舞也似乎松了口气，舒展了一下身体，感受着阳光的暖意，随即又警惕地看向四周，“不过妖海也不是善地，尤其是对非妖族而言。龙族作为妖海霸主，对其他种族，特别是人族和魔族，向来不怎么友好。跟紧我，收敛好你的气息，尽量别引起注意。”
张炁依言将气息收敛到极致，混沌真元内蕴，此刻他看起来就像一个气息微弱的普通元婴修士。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和魅舞正站在一座无人荒岛的沙滩上，身后那空间门户已然消失。
“这里是无尽妖海的外围‘碎星群岛’区域，距离龙族统治的核心海域‘祖龙渊’还有相当远的距离。”魅舞取出一枚深蓝色的鳞片状令牌，注入一丝魔力，令牌微微发光，指向东南方向，“我们需要先前往最近的妖族坊市‘碧波城’，那里有我们的人接应，也能获取更详细的情报和前往祖龙渊的方法。”
两人不再耽搁，魅舞驾起一道遁光，裹住张炁，朝着令牌指引的方向低空飞掠而去。张炁乐得节省力气，一边调息恢复，一边观察着这片陌生的海域。
无尽妖海果然广袤，飞行了足足两个时辰，沿途除了茫茫海水和零星岛屿，并未遇到其他生灵。直到天际线出现一座巨大岛屿的轮廓，岛上建筑林立，隐约有各色遁光进出。
“前面就是碧波城了。记住，在城里少说话，跟着我就行。”魅舞再次叮嘱，降落在一处偏僻的海滩，两人步行朝着岛屿中心的城池走去。
碧波城与人族或魔族的城池风格迥异。城墙并非砖石垒砌，而是由无数巨大的、颜色各异的珊瑚和贝壳黏合而成，在阳光下闪烁着梦幻的光泽。城门开阔，有数名身穿简陋甲胄、气息大约在金丹期的虾兵蟹将把守，懒洋洋地检查着进出的人流。城中街道上，行走着形态各异的妖族，有的完全化形与人类无异，有的则保留着部分本体特征，如鳞片、犄角、尾巴等，喧嚣热闹，充满了蛮荒粗犷的气息。
张炁和魅舞收敛气息，低调地混在妖流中，朝着城中一处不起眼的、挂着“百味居”招牌的酒楼走去。
进入酒楼，魅舞径直走向柜台，对正在打瞌睡、头上长着两只弯曲羊角的老掌柜低声道：“掌柜的，来一壶‘碧海潮生酿’，要三百年的。”
老掌柜眼皮抬了抬，浑浊的眼睛在魅舞和张炁身上扫过，尤其在魅舞身上那不易察觉的魔气上停留了一瞬，慢悠悠道：“三百年的卖完了，只有五百年的，价格翻倍。”
“五百年的更好，来两壶。”魅舞丢过去一小袋灵光闪闪的晶石。
老掌柜接过袋子掂了掂，脸上露出笑容：“贵客楼上雅间请，酒马上送到。”
两人跟着一名店小二上了二楼，进入一间临窗的雅间。不多时，老掌柜亲自端着两壶酒进来，关好门后，脸上的市侩笑容消失，对着魅舞恭敬一礼：“见过特使。主人已传讯，命我等在此等候，全力配合特使与这位贵客。”
魅舞点了点头，示意他坐下：“情况如何？前往祖龙渊的路径可安排好了？”
老掌柜，或者说惑神魔君安插在妖海的暗桩头目，低声道：“回特使，路径已经安排妥当。三日后，有一支前往祖龙渊外围‘水晶坊市’贸易的商队会从碧波城出发，领队与我们有些交情，可以安排两位混入其中。不过……”
他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气息微弱的张炁，继续道：“进入祖龙渊外围不难，但想要觐见龙族高层，乃至进入圣地‘祖龙渊’，却非易事。龙族近期似乎内部有些动荡，对外界之人的戒心比往常更重。尤其是这位贵客……”他指了指张炁，“身负重伤，气息特异，恐怕难以通过龙宫的例行探查。”
“动荡？可知具体原因？”魅舞追问。
“隐约有些风声，似乎是龙族内部关于下一任‘龙皇’的继承权之争，几位太子和公主之间暗流汹涌。还有传言说，祖龙渊深处的‘生命源池’近来似乎不太稳定，龙族正在为此事烦恼。”老掌柜将自己打探到的消息一一道出。
龙族内斗？生命源池不稳？张炁和魅舞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思量。这或许是机会，也可能是更大的风险。
“无妨，只要能进入祖龙渊外围即可。”张炁终于开口，声音平静，“我自有办法见到能主事之人。”
老掌柜看向魅舞，见魅舞点头，便不再多问：“既如此，三日后，小人会安排二位加入‘海鲨商会’的商队。这是商队的凭证和路线图。”他取出两枚刻有鲨鱼图案的木牌和一枚玉简递给魅舞。
“另外，关于生命道痕……”老掌柜压低声音，“根据我们多年探查，龙族确实将生命道痕供奉于祖龙渊最深处的‘源池’核心，视为镇压气运、滋养全族的圣物。想要获得，除非龙族自愿赠予，或者……强夺。后者几乎不可能，龙族底蕴深厚，更有上古流传的‘万龙大阵’守护祖龙渊，玄仙闯入也有死无生。”
自愿赠予？张炁默然。以龙族的高傲和对生命道痕的重视，这可能性微乎其微。
“先想办法见到龙族高层再说。”魅舞收好凭证和玉简，“你下去吧，三日后，准时来接我们。”
“是。”老掌柜躬身退下。
雅间内只剩下张炁和魅舞两人。窗外传来妖族街市的嘈杂声，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吹入。
“看来，想拿到生命道痕，比预想的还要麻烦。”魅舞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紫眸中光芒闪烁，“龙族内斗，或许可以加以利用，但风险也极大，稍有不慎，便可能卷入他们的权力漩涡，尸骨无存。”
张炁看着窗外蔚蓝的海天，缓缓道：“再麻烦，也要去。这是我必须走的路。”
他不仅仅是为了疗伤和净化道灵，更是为了集齐道痕，为了探究真相，为了……有能力去守护想守护的人。
魅舞看着张炁沉静的侧脸，没有再说什么。
三日后，混入商队，前往龙族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