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牌上的文字瞬间从熟悉的方块字,变成了扭曲的西里尔字母。
空气似乎都冷冽了几分。
车子还没开出一百米,路边岗哨亭里就走出来两个高大的身影。
他们穿着厚重的军大衣,头戴毛绒军帽,手里抱着枪,面无表情地挥动着示意停车的短棍。
是白熊国的边境大兵。
林洲心中了然,稳稳地将车停在路边,降下车窗。
寒风立刻灌了进来。
“停车,熄火。”
其中一个大兵用生硬的白熊国语言说道,眼神锐利地扫视着车内。
“证件。”
林洲没有半点慌张,他流利地用白熊国语言回应。
“好的,同志。”
他熄了火,将早已准备好的护照、签证以及车辆文件一并递了出去。
那两个大兵看到一个炎国人能说如此地道的本国语言,脸上闪过一丝讶异。
检查证件的大兵态度稍微缓和了一些。
另一个则绕着车身走了一圈,敲了敲轮胎,又探头看了看后座堆满的物资。
“你一个人?”
“是的,一个人。”
“去哪里?”
林洲笑了笑,解开安全带,从副驾驶拿起一张巨大的地图。
“我准备去欧罗巴,然后从那里去黑洲。”
他将地图在引擎盖上摊开,一条用红色记号笔画出的粗壮线条。
蜿蜒地爬满了整张欧亚非大陆地图。
两个大兵凑了过来。
他们的目光顺着那条红线移动。
满州里……希伯利亚……车晨……
当看到“车晨”这个地名时,两个大兵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
而当他们的视线越过欧罗巴,最终停留在地图最下方的黑洲大陆时。
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惊讶来形容。
“你……你要开车去黑洲?”
拿着证件的大兵忍不住再次确认,声音都提高了几分。
“是的,这是我的路线图。”
林洲指了指那条红线。
两个大兵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
这小子是疯了吗?
“年轻人,你这个计划太疯狂了。”
大兵将证件还给林洲,脸色变得无比严肃。
他伸出粗壮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希伯利亚”那片广袤的区域。
“尤其是这里,你不能在夜间进入。”
大兵的脸色沉了下来。
“就在昨天晚上,就在你计划要走的那条路上,发生了一起劫车命案。”
“一辆车,三个人,全都没了。”
“现在,没有任何一个有理智的司机会选择在天黑后进入那片该死的土地。”
另一个大兵也连连点头,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
“你现在掉头回去,或者在镇上找个旅馆住下,明天天亮再走。”
空气仿佛凝固了。
林洲沉默着,看着地图上那个被大兵手指点过的地方。
希伯利亚。
他万里长征的第一道坎,就这么血淋淋地摆在了面前。
林洲缓缓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
“谢谢你们的提醒,长官。”
“但我不会更改我的计划。”
两个大兵愣住了。
他们以为这番血淋淋的警告,足以吓退任何一个普通的游客。
“为什么?”
“因为如果旅途的第一站,我就因为风险而选择躲避。”
“那后面的万里路途,我将再也没有勇气去面对更多的困难。”
林洲的声音不大,但在寒冷的空气中,却显得异常清晰。
“很多人都觉得,我们炎国人只敢待在安全的地方。我想证明,他们错了。”
这番话,让两个经历过风雨的白熊国大兵肃然起敬。
他们眼中的审视,渐渐被一种名为“敬佩”的情绪所取代。
这是军人对勇者的尊重。
“好小子……”
领头的大兵喃喃自语,他拍了拍林洲的肩膀,力度很大。
“我收回刚才的话,你不是疯子,你是个真正的勇士。”
他忽然提出了一个建议。
“这样吧,我们的边境站里有免费的房间,很暖和。”
“你今晚就在这里休息,我们请你喝最烈的伏特加。”
“明天一早,太阳升起的时候你再出发,这样最安全。”
这番好意让林洲心中一暖。
但他还是摇了摇头。
“非常感谢您的好意,长官。但我必须现在就走。”
“为什么?只差几个小时而已。”
“因为在这样漫长的旅途中,任何一点耽搁,都可能引发后续一连串的变数。”
林洲认真地解释道。
“天气,路况,甚至是我自己的心态,都可能因为这几个小时的安逸而改变。”
“我必须保持前进的势头。”
两个大兵沉默了。
他们理解了。
对于一个要征服如此漫长旅途的人来说,一往无前的气势,比什么都重要。
“好吧,我尊重你的决定。”
领头的大兵点了点头,然后突然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那……我们能和你这位来自炎国的勇士合个影吗?”
“当然,这是我的荣幸!”
林洲笑了起来。
他拿出手机,和两个身材魁梧的白熊国大兵紧紧站在一起。
一个大兵甚至友好地搂住了他的肩膀,三个人在镜头前露出了笑容。
咔嚓。
这张珍贵的照片被定格。
收起手机,林洲准备上车。
他忽然回头,指了指自己身后的越野车。
“长官,你们知道吗?”
“在我的国家,有成千上万的工人,就在像椿城汽车制造厂这样的地方,日以继夜地奋战在一线。”
“他们打造出了像它一样可靠的汽车,支撑起了我们整个民族工业的脊梁。”
“我今天所做的一切,和他们的付出相比,微不足道。”
“我只是开着他们造的车,替他们,也替我们这个民族,去看看这个世界。”
“去走一条没人走过的路。”
“我不能给他们丢脸。”
说完,他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两个白熊国大兵站在原地,静静地听着,脸上的神情无比动容。
他们看着林洲发动汽车,看着他落下车窗,对自己挥手告别。
就在车子缓缓驶入前方无尽的黑暗时,领头的大兵忽然挺直了胸膛,用尽全身力气。
朝着远去的车尾灯,发出了一声震天的怒吼。
“乌拉——!”
这是他们这个民族,给予英雄的最高赞誉。
另一名大兵也跟着高喊起来。
“乌拉!!”
黑暗中,一声清亮的汽车喇叭声响起,作为回应。
那是林洲在向他们致意。
车灯划破浓稠的夜色,像一把利剑,刺向希伯利亚的荒原深处。
林洲握着方向盘,看着前方被车灯照亮的唯一一小片区域,心中一片平静。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就是孤身一人了。
身后是国门,是同胞,是文明世界。
而前方,是未知,是危险,是属于他一个人的战场。
车辆行驶在空无一人的公路上,只有发动机的轰鸣和轮胎压过路面的声音。
周围的黑暗仿佛有生命一般,要将这唯一的光源吞噬。
林洲看了一眼后视镜。
身后,是和前方一样的,化不开的浓重墨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