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林走到前堂,看见父亲陈建国正有些局促地站在柜台旁。店里站着两个人。
前面的是个女孩,看着约莫七八岁年纪,穿着件淡蓝色的连衣裙,外面罩着件白色小外套,梳着乖巧的马尾辫。她皮肤很白,眉眼精致得像画里的人,但嘴唇颜色却比常人要淡一些,隐隐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柔弱感。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很大,很亮,像是含着两汪清泉,此刻正好奇地、带着点怯生生地打量着从后堂走出来的陈林。
陈林心中微微一动。这女孩的体质……与他记忆中某种罕见的先天寒症极为吻合。而且,她身上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女孩身后半步,站着一位穿着深灰色中山装的中年人。他身姿挺拔,面容儒雅,眼神温和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沉稳气度。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但陈林能感觉到,这中年人气息内敛绵长,竟是一位修为不俗的武者,至少也是暗劲层次,而且比李远山更加凝练。
这绝非普通的京城来客。
“林子,这位是陆先生,说是从京城来的,想见见你。”陈建国连忙介绍,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实在是这陆先生的气场,让他这个普通小医生感到有些压力。
那陆先生上前一步,目光落在陈林身上时,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讶异,但很快便恢复了温和,他微微躬身,姿态放得很低:“您就是陈林小先生吧?冒昧打扰,实在抱歉。鄙人陆伯安,这是我家小姐,陆云熙。”
他的称呼不是“小朋友”或“小神医”,而是用了“小先生”这个带着敬意的词。
陆云熙……陈林想起来了。是了,当初救治她爷爷陆老时,那个留下联系方式的清冷少女。只是眼前这个小姑娘,比当时那个少女要年幼太多,气质也更柔弱,但眉眼间的轮廓依稀相似。看来,陆家确实不简单。
“陆先生有事?”陈林语气平淡,既没有孩童的天真,也没有故作老成,就是一种很自然的平静。
陆伯安看了一眼身旁的陆云熙,眼中闪过一丝怜惜,随即对陈林恳切地说道:“实不相瞒,此次冒昧登门,是为了我家小姐的顽疾。小姐自幼体弱,身患奇症,体内有一股驱之不散的寒气,遍访名医,连国手都请过几位,却始终无法根治,只能靠药物勉强压制。”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几分:“近年来,小姐病症发作愈发频繁,寒气侵体之苦,实在……我们听闻江源有位小神医,医术通神,连李远山老先生多年的沉疴都能治愈,故而抱着一线希望,特来相求。望小先生能慈悲为怀,为我家小姐诊看一番。”
说着,他再次躬身,态度极为诚恳。旁边的陆云熙也怯生生地跟着弯了弯腰,大眼睛里带着期盼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
陈建国在一旁听得心都软了,这么漂亮可爱的小姑娘,竟然要受这种罪,他忍不住看向儿子。
陈林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陆云熙面前,离得近了,更能清晰地感受到她体内那股盘踞不散的先天寒气,如同附骨之疽,不断侵蚀着她的生机。这种寒气,并非普通寒症,更像是一种先天本源上的缺失或异变,寻常药物确实难以奏效。
“手。”陈林伸出自己的小手。
陆云熙看了看陆伯安,见后者点头,才小心翼翼地把自己冰凉的小手放在陈林的手掌上。
指尖搭上腕脉,陈林闭上眼睛。玲珑道心运转,一丝温和的真元如同最精细的探针,悄然渡入陆云熙体内。这一次,他修为大进,感知力远超以往,瞬间便清晰地“看”到了那寒气的根源——并非在五脏六腑,而是更深层,萦绕在她的先天命魂之上!如同一条冰冷的锁链,束缚着她的生命本源!
这种情况,已经超出了普通医术的范畴,涉及到了灵魂层面的问题。难怪那些名医国手束手无策。
陆伯安紧张地看着陈林,连大气都不敢出。他虽然修为高深,但对于小姐这古怪的病症,却是毫无办法。
片刻后,陈林收回手,睁开了眼睛。
“小先生,如何?”陆伯安急忙问道,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很麻烦。”陈林实话实说,“寒气已侵及本源,非药石能轻易驱除。”
陆伯安和陆云熙的脸上瞬间失去了血色,眼中希望的光芒黯淡下去。这样的话,他们已经听过太多太多次了。
“不过,”陈林话锋一转,看着陆云熙那双黯淡下去的大眼睛,“并非完全没有办法。”
两人猛地抬头,陆伯安更是急声道:“小先生有何办法?无论需要什么珍稀药材,或是任何条件,我陆家必当竭尽全力!”
陈林摇了摇头:“不是药材的问题。她的病,根子在‘神’而非‘形’。需要以特殊针法,辅以纯阳温和之气,慢慢疏导、化解那纠缠在本源上的寒气。过程会很慢,而且……她会很痛苦。”
他看向陆云熙:“你怕不怕痛?”
陆云熙咬了咬苍白的下唇,用力地摇了摇头,声音虽小却坚定:“云熙不怕痛!只要能治好病,再痛也不怕!”
陈林点了点头,对这小姑娘的坚韧有了几分好感。他对陆伯安道:“我可以试试。但需要时间,而且她必须留在这里,定期接受治疗。另外,我需要一些东西。”
“小先生请讲!”
“第一,上好的暖玉,越多越好,品质越高越好。第二,三阳草、赤血参这类属性温和的阳性辅药。第三,”陈林目光微凝,“我需要一个绝对安静、不被打扰的环境。”
他说的第三条,既是治疗需要,也是一种试探。他要知道,陆家为了这位小姐,能做到什么程度,又能为他挡住多少来自外界的麻烦,比如……周文渊那边。
陆伯安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应承下来:“没问题!暖玉和药材我会以最快速度备齐送来!至于环境……”他看了一眼这回春堂,“若是小先生不嫌弃,我们可以在附近购置一处安静的宅院,绝不会让任何人打扰到您和小姐的治疗!”
干脆利落,魄力十足。这就是京城顶级世家的底气。
“可以。”陈林点了点头,“先准备吧。第一次治疗,三天后进行。”
陆伯安大喜过望,连连道谢,看向陈林的眼神充满了感激和敬畏。他知道,眼前这个看似普通的孩童,或许是小姐唯一的希望了。
送走千恩万谢的陆伯安和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陆云熙,陈建国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林子,那小姑娘的病……你真能治?”他感觉儿子说的什么“寒气侵及本源”,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尽力而为。”陈林没有多说。治疗陆云熙,不仅是因为承诺和那点好感,这也是一个与京城陆家建立更紧密联系的契机。在这个风波渐起的时代,多一个强大的盟友,总不是坏事。
而且,他隐隐觉得,陆云熙这特殊的体质,或许并不仅仅是病症那么简单。
他转身走回后院,开始在心中推演治疗所需的针法和元气运转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