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时间一晃而过,又到了给陆云熙治疗的日子。
这次陆伯安准备得更加周全,静室里不仅铺了厚厚的绒毯,还点了安神的熏香,连窗户都用厚帘子遮得严严实实,生怕有一丝风吹进来惊扰到小姐。
陆云熙依旧穿着单薄的绸衣,坐在暖玉中间。比起上次,她脸色似乎更苍白了些,嘴唇淡得几乎没了血色,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像一尊易碎的瓷娃娃。
陈林走进来,看了她一眼,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在他的感知里,陆云熙命魂上那股寒气,比七天前似乎……更“凝实”了一些。不像是因为反噬而活跃,反倒像是进入了某种更深沉的蛰伏状态,如同冰层在加厚。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开始吧。”陈林没有多言,取出银针。
陆云熙乖巧地点点头,自己躺到软垫上,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小手紧张地攥着衣角。
治疗过程依旧痛苦。当真元渡入,触及那蛰伏的寒气时,冰寒刺骨的感觉瞬间传遍陆云熙全身。她身体猛地绷紧,牙关紧咬,发出细弱的呜咽声,眉宇间再次凝结出白霜。
陈林全神贯注,以“煦阳诀”真元小心翼翼地疏导、化解。但很快,他发现这次的情况与上次不同。
那寒气不再像上次反噬时那样狂暴地反扑,而是变得极其“粘稠”和“顽固”。它盘踞在命魂深处,如同万年不化的玄冰,任凭“煦阳”真元如何温暖渗透,都难以撼动其根本。化解的速度,比上一次慢了许多。
陈林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真元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虽然能激起涟漪,却难以让整个湖水解冻。
一个时辰过去,陆云熙已经痛得几乎虚脱,浑身被冷汗浸透,小脸煞白,但逸散出的灰白寒气,却比上一次少得多。
陈林缓缓拔针,脸色凝重。
“陈先生,怎么样?”一直守在外面的陆伯安立刻推门而入,看到女儿虚弱的样子,心疼不已,但更关心治疗结果。
陈林没有立刻回答,他再次搭上陆云熙的腕脉,仔细感知了片刻,才沉声道:“情况有变。”
陆伯安心里咯噔一下。
“她体内的寒气,似乎在……进化。”陈林选择了一个比较贴切的词,“它变得更加凝练,更难驱散。照这个趋势,下一次治疗,恐怕效果会更差。”
陆伯安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声音都有些发颤:“进化?怎么会……那,那该怎么办?”
陈林走到窗边,掀开厚帘一角,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沉默了片刻。
“常规的温阳疏导之法,恐怕已经难以奏效。”他转过身,看向陆伯安,“需要换个方法,更直接,也更危险。”
“什么方法?”陆伯安急忙问道。
“以火攻火。”陈林吐出四个字,“或者说,以更精纯、更霸道的阳刚之力,强行炼化那寒气核心。”
陆伯安倒吸一口凉气:“这……小姐的身体如何承受得住?”
“所以我说危险。”陈林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她的身体确实承受不住霸道的外力。但若这阳刚之力,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自她自身呢?”
“自身?”陆伯安愣住了,“小姐她体质极寒,哪来的阳刚之力?”
“先天不足,后天补之。”陈林目光深邃,“我需要炼制一种特殊的丹药,激发她自身的生命潜能,在短时间内,于至阴之中,孕育出一缕至阳生机。以此生机为火种,里应外合,或可一举炼化寒根。”
这是他结合《灵枢道》中的秘法和自身对阴阳转化的理解,推演出的一个险中求胜的法子。成则根治,败则……陆云熙很可能被那骤然激发的阴阳冲突撕碎。
陆伯安听得心惊肉跳,他不懂什么阴阳至理,但他明白“危险”两个字的分量。他看着榻上昏睡过去、脸色苍白的女儿,心中天人交战。
良久,他猛地一咬牙,对着陈林深深一躬:“陈先生,拜托了!需要什么,您尽管开口!我陆家,赌得起!”
为了女儿那一线生机,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陈林点了点头:“药材我会列单子给你。另外,还需要一件东西——至阳之地产出的一块‘火玉髓’,品质越高越好,作为药引和护持之物。”
“火玉髓?”陆伯安眉头紧锁,“此物极为罕见……但我一定想办法弄到!”
“尽快。”陈林看了一眼陆云熙,“她的时间,不多了。”
他能感觉到,那寒气正在以一种缓慢而坚定的速度,侵蚀着她的生机。就像……温水煮青蛙。
送走忧心忡忡的陆伯安,陈林独自站在静室中,看着那三块依旧散发着暖意的玉石,以及玉石中间那个苍白柔弱的小女孩。
这寒症,越来越有意思了。不像病,更像是一种……封印?或者诅咒?
他摇了摇头,将这些猜测暂时压下。当务之急,是炼制出那味“阴阳淬元丹”。这不仅是为了救治陆云熙,对他自己而言,也是一次对丹道和阴阳之理的极致挑战。
他回到自己房间,拿出纸笔,开始列写所需的药材。大部分药材虽然珍贵,但以陆家的能量应该不难弄到。唯有那“火玉髓”,乃是地火精华凝结而成,可遇不可求。
写完单子,他走到窗边,望着北方京城的方向。
陆家的水,看来比他想象的还要深。这趟浑水,他是越蹚越深了。
不过,那又如何?
他轻轻握了握拳,感受着体内那沉静而强大的赤金色真元。
既然接了手,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这病,他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