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侧院回来时,沈砚的指尖还残留着陈叔递来的那杯茶的温度。
老人最后那句话总在他耳边回响 ——“大少爷藏了样东西在花园的老槐树洞里,说是能护住最重要的人”,像一把钥匙,悬在记忆的门锁前。
主楼的阴影投在青石板上,拉得很长。
沈砚刚走到门口,就感觉到一股比往日更浓郁的阴冷气息缠上来,黑雾像不安分的藤蔓,顺着他的裤脚往上爬,带着明显的焦虑。
推开书房门,西洋镜里的凌渊正背对着门口,周身的黑雾翻滚得厉害,在镜面上撞出细碎的冰碴。
听见动静,他猛地转身,黑眸里的暴戾还没褪去,看到是沈砚才骤然软化,却依旧紧绷着下颌:“你去了很久。”
“和陈叔多聊了几句。” 沈砚走到镜子前,将手里的布包放在桌上。
里面是陈叔塞给他的几张泛黄的纸,画着花园的简易地图,老槐树的位置被红笔圈了出来,“他说大少爷在老槐树下藏了东西。”
凌渊的目光落在地图上,黑雾瞬间探过去,沿着红圈的边缘游走:“是那个送玫瑰的人留下的?”
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酸意,像在吃一份迟来的醋。
“可能是。” 沈砚没戳破他的别扭,指尖点在老槐树的位置,“下午去看看?”
“先处理那些杂碎。”
凌渊的黑眸骤然变冷,黑雾在镜面上凝结成一把锋利的冰刃,“他们敢动你,我就把他们的骨头拆下来喂狗。”
沈砚这才注意到,书桌一角放着一封烫金的信封,封口处印着个狰狞的虎头标记。
是上海滩最大的帮派 “虎头帮” 的信物。
显然,在他去侧院的这段时间,有人来过。
“他们送了信?” 他拿起信封,拆开。
里面的信纸用朱砂写着几行字,字迹嚣张:“三日内交出花园地契,否则沈公馆见血。”
凌渊的黑雾 “腾” 地一下暴涨,将信纸卷起来撕成碎片:“一群蝼蚁,也敢叫嚣。”
“他们想要的可能不止地契。”
沈砚看着散落的纸沫,“陈叔说,虎头帮的帮主最近在找一件‘能让人长生的宝贝’,说不定和花园的秘密有关。”
“长生?” 凌渊嗤笑一声,黑雾里闪过一丝轻蔑,“不过是想觊觎混沌的力量罢了,痴心妄想。”
沈砚的心微微一动。
看来,这个小世界的帮派也隐约察觉到了花园里的异常,只是把混沌之力当成了长生的秘方。
“他们会派人来探虚实。” 沈砚推测道,“我们得做些准备。”
“准备?” 凌渊的黑眸亮了亮,黑雾在他周身盘旋,凝结成锁链的形状,“准备把他们的影子锁在镜子里,让他们永远看着我们?”
这副又狠又黏人的样子,让沈砚想起小时候养的猫,护食时龇牙咧嘴,转头又会蹭着人的手心撒娇。
他笑着揉了揉镜面上的黑雾:“先礼后兵。如果他们识相,就不用动真格的。”
凌渊显然不认同,但还是顺从地 “嗯” 了一声,只是缠在沈砚手腕上的黑雾收得更紧了,像在无声地抗议。
中午的阳光透过窗棂,在地板上投下暖融融的光斑。
沈砚做饭时,特意多蒸了一笼蟹黄包 —— 这是凌渊昨天偶然提过的,说在某个模糊的记忆里吃过,味道很鲜。
刚把包子端上桌,前院就传来一阵喧哗。
沈砚走到窗边,看到几个穿着黑色短褂的男人正踹开大门,为首的是个独眼龙,脸上带着道狰狞的刀疤,正是虎头帮的小头目,人称 “刀疤李”。
“沈先生,别来无恙啊。”
刀疤李的声音粗哑,目光在主楼上来回扫视,像是在评估价值,“帮主说了,只要你乖乖交出地契,以前的事一笔勾销。”
沈砚没开门,只是隔着窗户冷冷地看着他:“地契是沈家的东西,不会给你们。”
“敬酒不吃吃罚酒!” 刀疤李的独眼一瞪,挥了挥手,“给我搜!搜出地契,把这宅子拆了!”
几个手下刚要往里冲,忽然惨叫着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身上结着一层薄冰。
刀疤李吓了一跳,惊疑不定地看向四周:“谁?出来!”
书房里,凌渊的黑眸闪烁着寒光,镜面上的黑雾正缓缓褪去,露出他苍白却带着戾气的脸。“杂碎。”
他低声骂了一句,指尖在镜面上轻轻一点。
前院的地面突然裂开一道细缝,冒出刺骨的寒气,吓得刀疤李的手下连连后退。
“鬼!有鬼啊!” 有人尖叫着转身就跑。
刀疤李虽然也怕,但仗着人多,强装镇定地喊道:“慌什么!不过是些装神弄鬼的把戏!给我上!”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刀疤李,你敢在沈公馆撒野,就不怕遭报应吗?”
陈叔不知何时拄着拐杖走了过来,挡在前院门口,虽然吓得浑身发抖,却硬是没让开。“大少爷在天有灵,不会放过你们的!”
刀疤李的脸色变了变,显然有些忌惮 “大少爷” 的名头。
他啐了一口:“老东西,找死!” 说着就想动手。
沈砚正要让凌渊出手,却见陈叔突然从怀里掏出个东西,高高举起。
是个锈迹斑斑的铜铃铛,铃铛上刻着和花园石板阵相似的符号。
“叮铃铃 ——”
铃铛声响起的瞬间,前院的地面剧烈地颤抖起来,那些靠近主楼的手下突然像被什么东西绊住,惨叫着摔倒在地,脚踝上凭空出现了一圈黑色的勒痕,像是被无形的锁链捆住了。
“这是…… 大少爷留下的护院铃!”
陈叔的声音带着哭腔,“谁敢动沈公馆,就会被阵法困住,永世不得超生!”
刀疤李吓得脸色惨白,再也不敢逞强,连滚带爬地带着手下跑了,连那些被捆住的同伴都顾不上。
沈砚看着陈叔手里的铜铃铛,心头一震。
原来,大少爷不仅用灵魂镇压了怨煞,还留下了这么多保护老宅的手段。
“谢谢您,陈叔。” 他走过去扶住老人。
陈叔的手还在抖,却紧紧攥着铜铃铛:“先生,这铃铛您拿着。只要摇响它,阵法就会启动,那些杂碎不敢再来。”
沈砚接过铜铃铛,指尖触到冰冷的金属,上面的符号似乎还残留着大少爷的气息。“您怎么不早拿出来?”
“我…… 我怕啊。” 陈叔抹了把汗,“这铃铛一摇,就会惊动那些不干净的东西,我怕…… 怕招来更可怕的东西。”
沈砚明白他的顾虑。普通人对阵法、怨煞的认知,总是伴随着恐惧。
“没事了。” 他安抚道,“有我在。”
陈叔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主楼的方向,像是终于放下了什么,点了点头:“那我先回去了,先生有事随时叫我。”
送走陈叔,沈砚回到书房时,凌渊正趴在镜面上,黑眸里带着一丝委屈:“他比我有用。”
“不一样。” 沈砚笑着晃了晃手里的铜铃铛,“这是大少爷的心意,而你是我的依靠。”
凌渊的黑眸瞬间亮了起来,黑雾欢快地翻涌着,在镜面上画出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下午,两人按照地图的指引,去了花园的老槐树下。
树干粗壮,需要两人合抱才能围住,树洞里果然藏着一个小木盒,上面还挂着把精致的铜锁,锁芯是朵玫瑰的形状。
“用玉佩试试。” 凌渊提议道。
沈砚将玉佩贴在锁芯上,果然听到 “咔哒” 一声,锁开了。
木盒里铺着红绒布,放着一朵风干的白玫瑰,花瓣虽然干枯,却依旧保持着完整的形状,旁边还有一张小纸条,上面是大少爷的字迹:“赠阿砚,待玫瑰再开时,便是重逢之日。”
沈砚的指尖轻轻拂过花瓣,忽然想起陈叔说的 “送玫瑰的人”。
沈砚抬头看向临渊,正好对上他的目光。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两人身上,仿佛跨越了时空的阻碍,将过去与现在连接在一起。
“我们找到了。” 沈砚将白玫瑰小心翼翼地收好,“他的心愿,也算完成了。”
凌渊的黑雾轻轻缠上他的手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以后,换我等你。无论你去哪个世界,我都会等你来找我。”
沈砚的心像被温水浸泡过,柔软而温暖。
他知道,这不仅仅是凌渊的承诺,也是他自己的决心。
回到书房时,夕阳已经西下。
沈砚将白玫瑰放在镜子旁,和玉佩并排在一起。
凌渊的黑雾轻轻笼罩着它们,像是在守护两件最珍贵的宝物。
“虎头帮不会善罢甘休。” 沈砚看着窗外,“他们今晚可能会来。”
“正好。” 凌渊的黑眸里闪过一丝戾气,黑雾凝结成一把锋利的冰刃,“让他们尝尝混沌的厉害。”
沈砚笑了笑,没再说话。
他知道,今晚注定不会平静。但只要身边有凌渊碎片,无论面对什么,他都有勇气去面对。
夜深了,沈公馆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只有书房里的煤油灯,还散发着昏黄的光芒,映照着镜中那个温柔而暴戾的身影,和他身边静静绽放的白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