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天真人难以自持地向后退了几步，同时摇头道：“不不不……罗摩道宫之中，除了掌门人以外，我敢说从二师兄往下，六位长老，没有人不想当掌门的……”
“我……我有这个念头也很正常……但有这个企图，却不一定要去实现……秦天师……你休要扰乱贫道道心……贫道……”
秦宇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此话就当贫道没说。”
说罢，秦宇挥手撤去屋里的封禁法阵。
久天真人赶忙伸手擦拭着额上冷汗。
方才二人交锋不过半刻钟的时间，他却感觉像是过了好几年。
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久天真人既入芒刺在背，又像是被人一剑刺成了无数透明窟窿。
心中所有的欲望和不爽利，都被秦老魔看了个通透，并且当面揭穿。
这既让久天真人感到恐惧，亦让他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欲念。
罗摩道宫掌门之位，其实不仅仅是一派的主宰，还是大衍国师。
位格几乎等同于俗世王朝的皇帝。
信众遍布天下，不但大衍道门俯首帖耳，就连朝野之中，亦备受尊崇。
除此之外，便是整个大衍道门的无限修炼资源，和那隐匿了无数岁月的秘藏，都是近在眼前，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不要说久天真人，试问整个罗摩道宫，谁人不想上位当掌门？
久天真人自然不能免俗。
否则也不会年纪轻轻便跻身于七大长老，各种宫闱拍马掌门人久横了。
按理说，久天真人也确实是罗摩道宫下一任掌门的绝美人选。
七大长老之中，年纪最轻，资历也不算差，手下还掌管着两个道场，统御着大周十来个实力较弱的道门。
在晋升九境巅峰之后，更是受到大衍皇帝的册封，亦有一个大衍天师的名号。
所以，一时之间，久天真人看似极为抵触，实则心里的欲念已然被点燃。
“倒是不着急，待时机成熟了，你自会来找贫道的。”
秦宇以命格识人，自是不会看错，当下也不再蛊惑久天真人，微微一笑，向屋外走去。
久天真人强自按捺心中欲念，跟着秦宇的脚步，两人一同出了院落。
“还需去刑堂水牢看看，道友领路罢。”秦宇也收敛了心绪，澹澹地道。
久天真人点点头，没有说话，领着秦宇，二人赶往刑堂。
刑堂水牢。
第二次来到天字六号牢狱。
已然恢复了生机的普心，在见到秦宇的一刻，神色顿时一变，眼中更是透出一股浓郁的恐惧。
“普心，秦天师已经给了你机会，今日若你还不交待，便会魂飞魄散。”
“连同你的宗门，也会受到影响，你可得想想你的亲人。”
久天真人屏退了一众狱卒之后，又布下封禁法阵，而后立在秦宇身侧，冷然喝道。
别看他在秦宇面前唯唯诺诺的。
但毕竟是罗摩道宫的七长老，整个道宫之中，能约束他的，根本没有几个。
所以这话说出，自然是带着一层威压。
普心略微瞅了一眼久天真人，而后视线完全定格在秦宇脸上，神色中的恐惧更加浓郁。
“我……我只和这位天师说话……”
而后，普心有些慌乱地说道。
言外之意，久天真人也得离开封禁法阵的范围。
“普心，你不要得寸进尺！”久天真人威严地喝道。
他可是受了掌门和掌教的指派。
拷问普心的全程，都需要传影玉简的记录。
自己又岂敢让秦宇单独和普心交谈？
不等普心回应。
秦宇转过身来，澹澹地道：“若是你的两位师兄真得想达到自己的目的，你最好还是退下去。”
久天真人面有难色，但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颓丧地点点头，身法运转，掠出了封禁法阵的范围。
但为了完成自己的任务。
他还是暗中拿出传影玉简，将水牢中的一幕传送出去。
久天真人走后。
秦宇踩着水面来到了普心身前，澹澹地道：“周围已经没有罗摩道宫的人，道友可以说了吧？”
普心很是忌惮地看着秦宇，眼中的惊恐之色随着秦宇的靠近而变得愈发强烈。
闻言之后，普心咽了口唾沫，像试探地问道：“天……天师真得会放过我？”
“你说呢？”秦宇反问道。
普心脸上的惊恐之色更甚，相比于之前的刑罚，眼前的这位道人带来的伤害才是最可怕的。
简直能让人生不如死。
“在罗摩道宫，我什么都不说，并不是能忍……实在是，我一旦说了，便会死得更快……”
普心看着秦宇，秦宇澹然的表情让他渐渐平息内心的恐惧。
相比于罗摩道宫的那些老狐狸，普心现在更愿意相信眼前的这个陌生道人。
“入门试炼开始之后，我只是所有参加入门试弟子中最普通的一个……”
“在比试完第一场的时候，我的排名不过是区区一百四十一名，参照往年的入门试，罗摩道宫只会收纳前一百名。”
“所以第一轮试炼结束以后，我便已经对今年不抱希望，准备来年再战，所以第二轮试炼，像我这样的弟子，只不过是陪跑而已。”
秦宇在一旁澹澹地听着，没有打断他的意思。
这给了普心一个倾诉的欲望。
普心顿了顿，继续道：“第二轮试炼，地点选在昆仑主脉的罗摩道场，那是罗摩道宫掌门人的道场，之前的入门试炼，也有发生在罗摩道场的，所以所有的门人弟子都没有感到什么异样。”
“呵呵……结果事情就正好发生在罗摩道场……”
说到此处，普心脸上浮现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和绝望，连说话时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很显然，当日发生的一切，对他的心灵造成了多么大的冲击。
秦宇这才开口道：“一切都过去了，道友又何须恐惧？”说话间，挥手宣泄出一道平和的真元气息。
这股气息，乃是来自于无垠青莲。
普心顿时感到扑面而来一股和畅春风，心中不好的回忆顿时烟消云散。
“多谢天师……”普心赶忙颔首道谢，接着道，“第二轮的试炼名目，天师可能还没有听说过，嘿嘿……那便是献羊。”
“献羊？”秦宇闻言，也不由来了兴趣。
普心道：“所谓的献羊，便是在罗摩道场那偌大的地域之内，放养着一群产自于罗摩兽苑的灵兽，这灵兽因为样子长得像羊，所以被称为灵羊，实则，此兽乃是极为凶恶好杀的凶手，哪里有羊那么温顺？”
“入门试第二轮的试炼内容便是，所有的门人弟子，进入罗摩道场，猎杀灵羊，最终谁获得的灵羊头颅愈多，谁便能拔得头筹。”
“而且，在第一轮试炼中暂时失利的弟子，亦能通过第二轮的试炼，一举逆转。这个规矩在往年的入门试里，可是没有的。”
“所以这便给了所有门人弟子一个疯狂的理由……大家纷纷冲入道场之中，或者联手或者埋伏，或单打独斗，对其中的两百头灵羊展开猎杀。”
听到此处。
秦宇眉头微微一皱道：“既是猎杀灵兽，自然会有弟子死亡，那他们为何说是你害死了那七十五名试炼弟子？”
这方世界，即便是最低等的灵兽，也是极难对付的存在。
像这种参加入门试的弟子，一上来就和灵兽展开对战，肯定会有生死。
所以就算是罗摩道宫，也很难判断死去的门人弟子是被灵兽所杀，还是被同道所杀。
普心停下讲述，露出一丝苦笑，道：“天师有所不知……那日我和本门的五个弟子联手，一起猎杀灵羊，起初还很顺利，一连猎杀了三头……后来，却不遭遇了其他门人弟子的偷袭，这些家伙都知道猎杀灵羊有风险，所以便将矛头放在了同道身上。”
“我们遭遇了埋伏和暗算，门中弟子全部被杀，唯独剩下我一个……我害怕极了，便将灵羊头颅都交了出去，他们却还想杀我，我只得夺路而逃。”
“呵呵……没想到由此却跑出了试炼的范围，进入了罗摩道场的一处秘密禁地之中。”
“而所有的噩梦，便是在此地发生的……”
普心心有余季地说着：“那处禁地也不知为何会忽然打开，我一头闯了进去，便立即被一头三阶灵羊挡住去路……要知道，我们第二轮入门试的灵羊才是一阶，三阶灵兽，已经堪比六境到七境强者了，我哪里能敌？便立刻没头苍蝇似地逃窜起来。”
“这时候，那些追杀我的试炼弟子们也都跟了过来，大家一起闯入了禁地……”
“后来，闯入者愈来愈多，那禁地就像是有种魔力，在暗中蛊惑着所有的试炼弟子……”
“三阶灵羊战力高强，试炼弟子们大都被它撕碎吞噬，而我却好命地逃过一劫，禁地之中，血流成河，所有的闯入者都被三阶灵羊吞噬……”
“最后，它循着真元和气息的波动，找到了我的藏身之处，我根本不敌，被那畜生一爪抓在前胸，心脏直接破碎，接着又被拍碎了头颅……就此……呵呵……死了……”
说到此处，普心忽然低头，直接干呕起来。
秦宇却抓住了他话中的漏洞，皱眉道：“你是说，你已经死了？”
普心强忍着内心的恐惧，抬起道：“是的……我确实死过……就在意识涣散得时候，也不知哪里来的一道人形虚影，将我的残魂收束起来，裹挟着去了一个我之前从未去过的地方……”
“那里到处都是狂风，周围却凝聚着黑色的云气，即便是狂风肆虐，那些云气也不会散去。”
“后来，我便见到了一个全身惨白惨白，没有任何生气的人，他盘腿坐在虚无缥缈的云气里……”
说到此处，秦宇忽而心中一动，暗道：“补天老人？”
普心脸上浮现出一丝恍然之色，摇头道：“我还是以为这是死后的世界，心想自己都死了，还有什么怕的？便不再恐惧，并开口问他是谁。”
“此人并没有张口，但声音却在我脑海中响彻，就如同是传音秘术一样，他让我稍安勿躁，并说在测验我的躯体，如果一切合适、契合，我今后便会一飞冲天，成为这方世界的主宰……”
“这些话我自然是不信的，便暗中搜寻出去的路径……这时……我……我却发现了今生令我最恐惧的一幕……”
说到此处，普心脸上再度浮现出惊恐之色，眼中情愫更是闪现一丝疯狂。
秦宇察言观色，知道若是不干预，普心极有可能会再度巅峰甚至入魔。
当即宣泄出一道无垠青莲的青冥之气。
普心心中顿时安定下来，投来道谢的目光，而后道：“就在我寻找路径的时候，我发现，我身后的云气里，站着无数和我一起参加入门试的道门弟子……”
“他们明明都被那三阶领养所杀，有得甚至直接被灵羊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这些都是我亲眼所见……可是……他们却像是复活了一样，就像一具具行尸走肉一般，全身赤裸地立在云气里……”
“而且，他们好像已经不认识我了，都是面目痴呆地看着那个全身惨白的人……”
秦宇一边听着，心里一边猜想着。
联想到火使者的临终遗言，心里再度一动。
这些试炼弟子，十有八九是进入了补天老人的闭关之地。
最终成为了补天老人最为需要的肉身炉鼎！
之前秦宇就曾从火使者和久横真人口中知道，补天老人的肉身湮灭，神魂破碎。
来到这方世界后，便一直在修补神魂，凝聚肉身。
火使者身在大周之地，其中一个目的就是为了给补天老人寻找合适的肉身炉鼎。
西京道门大比之后，火使者也曾将注意力投放在秦宇身上。
但后来他发现秦宇乃是厄运缠身的体质，所以便放弃了，最终转向了朝云帝。
综合这些线索，秦宇猜猜，普心口中的那个惨白之人，便是补天老人寄托神魂的躯壳。
也就是说，普心见到的，确实是补天老人！
“后来，你为何又去了风池穴？”想到此处，秦宇声若洪钟，将普心冲惊惧回忆中带回现实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