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选择……
妇人给出来的这个选择很单调。
要么承认自己身份，要么就转身走人。
苏夏倒是低估了这位六阶药剂师，本以为她就是个不太正常的妇人，没想到她三言两句就说出了他的真实身份。
这妇人是敌是友？
苏夏暗自思索。
从她的话里可以判断，她是认识老爹的。
当初零点酒馆多次邀请老爹加入，但老爹都拒绝了。
想来，零点酒馆的许多高层应该都和老爹接触过，比如之前被苏夏杀死的樊炉。
但樊炉对老爹是持有恶意的，从他之前在药剂店的一系列表现就可以看出，当时如果不是余陀和墨瑟出现，那家伙不知道还要闹多久。
如今，樊炉已经成了过去式。
至于这妇人……
从她之前的话可以分析，她对西南区域的城市并不熟悉，但她却熟悉这片区域生活的药剂师。
这个世界的药剂之路才刚刚起步，师父带徒弟全靠口口相传，连一本正常的教材书都没有，闭门造车不可取，许多药剂师之间都有联系，偶尔会交换经验，彼此验证想法。
就在这时，对面的妇人忽然又说了句：“你自创的其余配方，我都看过。”
很简单的一句，却再次让苏夏心头一跳。
在两本经验宝典的帮助下，他确实自创过一些配方，一阶到三阶的都有，但这些配方只有两个人看过。
一个是老爹，另一个则是余陀。
每次，只要苏夏创造了新的配方，老爹就会第一时间观看，并且赞扬几句。
而余陀则是在之前机械族搜索药剂店时顺便观看的。
以零点酒馆和机械族现在的关系，余陀不太可能把那些配方卖给零点酒馆，他没有任何动机和理由去卖。
“别猜了，是那老家伙给我看的。”妇人再次开口，语气轻松，看着苏夏。
“你自创的配方很特殊，有一种反常规的思索方法，像是不属于这颗星球，别的自创配方里都看不到，只能在你的配方里看到这种思维。”
听到这话，苏夏对这妇人的态度清晰了几分。
苏夏的创造思维，受那两本经验宝典的影响很大，虽然他目前能力依旧有限，但某些方面的想法已经超脱了这颗星球现有的水准。
而他给这妇人看的【入梦迷魂】配方，是任务直接奖励的，同样不属于这颗星球，与常规的四阶药剂配方有很大区别。
因此，这妇人直接猜出了他的身份。
海马城距离珊瑚城很近。
以四阶药剂师的手段，学个易容术还是简单的。
她猜测苏夏不方便在珊瑚城跟她见面，所以悄悄跑到海马城来，改名换姓加入酒馆。
“阿姨与老爹的关系似乎不错？”苏夏终于开口了，没有直接承认自己的身份，但也算是间接认可了妇人的猜测。
就算药剂师这层身份真的曝光，对他也没有太大影响。
在许多人眼中，他只是个天赋不错但人品不行的卖师求荣的家伙。
“我跟那老家伙？”妇人语气平淡，“算不上关系好，勉强称得上朋友吧。”
朋友？
这个词在苏夏脑海中一闪而过。
看样子是很不错的朋友，否则老爹不会把那些配方给妇人看。
要知道，一个自创大量配方的天才，很容易引起外界的注意，一旦被曝光，会给苏夏惹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而老爹能放心将配方给妇人，这就是一种信任。
“你比那老家伙的天赋好得多，别浪费了。”妇人忽然说道：“我跟那老家伙的路都已经断了，再往前很难，看不到希望。”
“为什么？”苏夏问道。
“眼界，思维，局限。”
妇人手指往前，指了指苏夏的脑袋。
她又指了指桌子上的配方，说：“灵能给这个世界带来了巨大的改变，但灵能出现也就二十多年而已，伴随灵能出现的大量新职业都在探索阶段，未来上百年可能都不一定能探索完全，你觉得我和那老家伙还能活上百年吗？”
“阿姨看上去还很年轻。”
苏夏实话实说，这妇人看着也就四十出头。
药剂师调理身体的手段很多，只要不出意外，活个一百二三都没问题。
妇人却笑了，说：“我已经六十多岁了，跟那老家伙差不多。”
苏夏则说：“随着科技发展，年龄或许将不再成为限制。”
“你倒是有想法……你想得比我和那老家伙更多。”
妇人看着苏夏说：“我和那老家伙的思维已经快形成定式了，被束缚在我们多年来积累的框架下，当我们探索前路时，会不自觉地套上过往经验的枷锁，你不一样，我在你的配方里看到了很多新的东西。”
“可能年轻人更喜欢尝试吧。”苏夏这样说道。
“不，你那两个师兄就不行。”妇人摇头说，“他们天赋很高，却一直待在那老家伙创造的框架下，如果走不出这个框架，他们的最高成就顶多和那老家伙一样。”
远在珊瑚城的宏八福和蓝八福还不知道，他们两个直接被一位六阶药剂师否定了。
其实，对他们而言，能达到老爹的成就也不错了。
他们将老爹看做家人，从来没想过超越他，也没想过要有多大的成就，只要一家人平安温馨就好。
过往的岁月里，若非老爹每隔一段时间的魔鬼训练，他们两个可能还停留在二阶或者三阶药剂师的阶段。
“其实，那老家伙这次离开，对你们三个有很多好处，尤其是他们两个，或许能让他们走出各自的道路。”妇人说道。
“阿姨知道老爹离开的原因？”苏夏询问。
“当然知道。”妇人看着他说，“你以为我会相信外界报道的那些垃圾消息？若相信了，你还有机会跟我坐在这里聊天？”
“阿姨可知道老爹现在的位置？”苏夏又问道。
“不知道，不想说。”
这回答有些怪……
不知道就算了，不想说又是什么意思？
有点矛盾，但苏夏懒得分析了。
“你大可放心，以那老家伙的能耐，机械族想抓他没那么容易。”妇人说道。
“阿姨可知道顾安的事？”
“知道，我也没办法。”
妇人平静地说：“论药剂天赋，顾安比你那两个师兄更强，比你弱一些，但论性格，他是你们四兄弟里最直接的，若是他坐在这里，会立刻承认他的身份，而不是跟我拐弯抹角。”
苏夏不置可否，只是说：“世道艰险，小心一点不为过。”
正因为性子太直，大师兄顾安才会被机械族抓住，饱受折磨。
以他的能力，只要稍微谨慎点，都不至于沦落成现在的怪物模样。
“你我之间的对话，仅限于这个房间。”妇人说道：“这个系统里，我的权限最高，其余人进不来，也无法查阅任何信息。”
“阿姨，我实力低微，不得不谨慎。”
“行，你谨慎你的。”妇人似乎也无所谓了，“说说你的目的，要果酒干什么，自己喝？”
“帮我一个晚辈提亲。”苏夏没有隐瞒。
“提亲用这种等级的酒？”
妇人的脸色稍有变化，似乎有些疑惑：“女方家什么来头？龙城之主？机械族初代？零点酒馆的联合创始人？”
苏夏摇头：“都不是，是海马城的本地家族，综合实力应该能在本地势力里排进前十五吧。”
“……”
妇人沉默了许久。
她盯着苏夏的脸，一直看着，不知道是想看出什么。
过了好一会，她才忍不住说：“你要是闲着没事做，可以多弄几张配方出来，正好让我参考，不要在这种小事上浪费时间。”
苏夏立即点头：“我明白的。”
妇人轻坦：“年轻时要珍惜时间，莫要等到老了才悔恨。”
“我懂。”
“罢了，你拿五瓶走吧。”妇人挥了挥手，“提亲用一瓶即可，剩下四瓶，你带回珊瑚城，给你两个师兄一人一瓶，你自己留两瓶慢慢喝，这酒能温神养性，于身体有诸多好处，材料珍贵，莫要浪费了。”
“多谢阿姨。”苏夏立即表示感谢。
“不谢，下周我来找你。”
“嗯？”
“怎么，不欢迎？”
“欢迎，当然欢迎！”苏夏连连点头，一位六阶药剂师的拜访，谁会不欢迎？
无论对他，还是对两个八福而言，这都是难得的机遇。
自从老爹离开，店铺里就剩他们三个了。
可他们三人都是四阶药剂师，相互交流的提升不大。
宏八福和蓝八福还好，他们偶尔能从苏夏这里得到一些新的启发，可苏夏只能靠自己了。
在城市别的药剂店，最高也只能找到四阶的药剂师交流，仅有的一位五阶药剂师是四季稻那家伙的师父。
“最近有许多新的想法，正好可以向阿姨请教。”苏夏诚挚地说。
“请教谈不上，相互交流即可。”妇人这样说道：“其实在这里交流也一样，只是你信不过这套远程系统，多半说不出什么好东西，我只能去一趟珊瑚城。”
“阿姨路上小心。”
“你担心那些劫道的小佣兵？”妇人笑了，“听说这段时间，大陆西南的流浪佣兵闹得很厉害。”
“是有些厉害。”苏夏答道。
“厉害才好，我许久没动手了，对方太弱了未免无趣。”
“……”
见妇人这样自信，苏夏也就不说别的了。
高阶药剂师能杀人于无形，这点他深有体会。
当年老爹初建药剂店，在各个城市四处活动，寻找材料供应商时，几乎没找过保镖护卫，很多时候都是孤身一人。
死在老爹手里的劫匪数量，至今还是个谜，连零点酒馆都没有具体数据。
“就这样吧，我还有事。”妇人抬头，似乎在看时间，“下周再与你好好聊聊。”
“好，阿姨慢走。”
苏夏起身，做了个送别的手势。
他话音刚落，妇人的虚拟形象就消散了，房间内的投影设备纷纷黯淡下去。
片刻之后，整个房间又恢复了之前的灰暗，只剩下几根蓝色的灯条亮着。
苏夏重新坐下，将桌面上铺开的配方整理好，折叠起来，揣回衣兜里。
收好之后，他看向房门的位置。
“我该怎么出去？”
苏夏起身走到房门口，按了按门把手，但把手纹丝不动。
这倒大门十分厚重，而且隔音，就算用力敲门，外面也多半听不见。
他看了眼周围，也没有按钮之类的玩意。
“看来只能等刘银甲收到消息了……”
……
此时，时间已经接近早上九点半。
酒馆地下一楼，吧台前，两个五级生物尚未离开。
其余酒馆成员都不敢接近，只敢坐在比较远的地方，因此吧台这里很清静，也就阿风和刘铜甲两个晚辈敢坐在这里。
除了他们两个，店长刘银甲也在。
五人都在等，等苏夏那边的消息。
阿风看了眼时间，心里有些不安：“一个半小时了，就算那位大师要看配方，也不需要看这么久吧？”
起初他还挺有信心，毕竟那配方是胡瀚海大佬认可的。
可随着时间流逝，他这份信心就跟遇到炽阳的积雪一样，也在慢慢消失。
刘铜甲坐在他身旁，同样没多少信心了，但依旧说道：“应该不是，或许那位大师尚未进入投影系统。”
“这么久都还没进入系统？”
“正常的，大师的世界与我们不同，她的一次思索或许都需要几个小时。”
“几个小时……”
阿风无奈，正常人真理解不了。
普通人思索几个小时，多半会被当成精神病。
“还有就是……”
刘铜甲张了张嘴，还想多说点什么。
可他师父刘银甲就在旁边，一想到之前的训斥，他就不敢再说了，只能端起酒杯闷头喝酒。
其实还有种情况——或许那位大师和苏夏很聊得来，一直在聊天。
但这种情况想想就行了，可能性极低。
说出来也没几个信的。
另一边，胡瀚海和刘金甲也在交流。
刘金甲给胡瀚海发去消息：“你能接入那个系统吗？”
胡瀚海回复：“连你都不行，我怎么可能？”
刘金甲：“这么长时间，确实罕见，总不可能在交流，身份地位差距太大了。”
胡瀚海：“怎么不可能？一切皆有可能！”
刘金甲：“……”
他不再回复，拿起杯子，默默喝酒。
就在这时，站在一旁的店长刘银甲忽然感觉兜里的手机震了震，有新的消息。
难道那边出结果了？
他心里一动，立即取出手机，查看消息内容。
果不其然，正是那边的信息，具体内容十分简单：
【交流结束，大师对配方很满意，给酒馆成员“琉星”发放五瓶果酒，并为其提升权限】
发放……五瓶？
刘银甲浑身一震，还以为自己眼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