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明可以看到每个人的注意力。
小女孩正散发出一个巨大的虚拟箭头，定定指在杨书唯身上，同时还分出两根纤细许多的箭头，指着自己和墨茗。
九分关注杨书唯，一分关注我和墨茗吗……
面对小女孩的挑衅，杨书唯哼了一声，踏前一步，视野中的数字就要放大。
莫明忽然摁住他的肩膀，大声道：“停！”
莫明还提高了反射神经，生怕拉不住这小疯狗。小疯狗顶着一张焦黑的脸，回头瞪他：“干嘛！”
是真急了，但别急。
“别急，打了这么久了，大伙儿都歇歇。”莫明笑呵呵，“等我说完，再打不迟。”
可能是想起墨茗的嘱咐了，杨书唯吐出一口气，扭扭脖子，退后半步。
从莫明喊停开始，小女孩的注意力就缓缓分散，朝莫明身上投注得越来越多。她微微歪头，好奇地看着莫明。
墨茗低声问：“怎么说？”
莫明笑道：“每一本推理小说，最后都有那么一章高潮，专门给主角揭开真相用，对吧？等我说完，大伙儿疑惑解开，每个人都知道自己该干啥，岂不美哉？”
“你要怎么做？”
“你会俄语对吧。”
“对。”
“麻烦请指着我，对小女孩说这句话：‘请重复这个人的发音’。”
墨茗招手引起小女孩的注意力，口齿清晰道：“Пoжaлyncтa，пoвтopnтeeгoпpon3hoшehne.”
小女孩似乎听懂了，隔着三十米，看向莫明。
莫明微笑，字正腔圆道：“‘我会说汉语’。”
墨茗和杨书唯讶异地看向莫明，莫明笑着示意他们稍安勿躁，凝视着小女孩。
小女孩瘪瘪嘴，露出小孩式的苦恼神色，张口：“窝、悔……烁（带弹舌）喊愈。”
这句话说得不成样子，但话音一落，小女孩双眸一亮。
莫明问道：“听懂了吗？”
小女孩笑得开心：“嗯！”
莫明笑着道：“你要摆脱那个人的控制，对吧？”
这句话奇峰突来，一时间在场的人都愣住了。小女孩笑意凝固，往前递的“六尺半”枪尾慢慢垂下去了。
莫明微笑：“如何？你在等我能说出什么有意思的话来，这句话足够了吗？”
咔哒。
枪尾垂落在地，小女孩保持沉默。莫明观察到，她巨大的注意力箭头已经从杨书唯身上完全脱离，投注在自己身上。那种被掠食动物盯住的错觉又出现了，莫明感到一阵阵地发冷。
但他依旧保持微笑，连眼皮都不曾跳动：
“让我们从头开始讲吧——内驱力引擎，这就是一切的发端。
“你背后的boss，有一种量产能力者的手段。我见到两回了，第一次在庐州八中，第二次在这里。
“由一名‘真能力者’为队长，两名疑似量产能力者为队员的，执行明确任务的三人小队。庐州那次，礼服女是队长，冰城这里，你是队长。
“你们的目标是‘抢夺内驱力引擎，并且杀光阻拦你们的人’。依照庐州的经验看，第二个目标可能在墨茗身上，她的【银月矩阵】。当然，这和你们‘守株待兔，杀死尾随而来的能力者小队’目标也不冲突。
“这一切都很好，但从你见到‘内驱力引擎’的那一刻开始，变数发生了。
“刚刚让你‘学会’汉语其实是求证，证明你可以用大而化之的概念来发动能力。你的能力，根据你能做出的类似行为，放大为现实现象，包括头脑中的概念。那么，你只要做出‘阅读’这样‘获取知识’的姿势，未知造物就可以在你面前揭开面纱，让你知道‘它能做什么’，就像凭空获取说明书。
小女孩立起长枪，拄着它站好。目光有微微的偏移，肩膀松了一下，似乎小小叹了一口气，移开了目光。
“六尺半”枪尖沾着她的血，明晃晃指着天空，几乎有两个她高。
“我猜，你在执行任务途中，脱离过队伍一段时间吧？没有证据，或者说问问狙击手可以知道，可惜，这位杨书唯同学性子太直，不适合审问。”
莫明拍拍杨书唯的肩膀，杨书唯“啧”了一声。
“其实我一直不知道，你究竟想干什么。”莫明抬头望天，没有云的黑夜，星光稀疏，“这些都是你内心的计划，从来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即使知道这三点：‘你会离队，有自行其是的行为’、‘你曾在冰城火车站主动见过我们，我给过你一个汉堡’、‘你有行为模式的突变，就像换了一个人’。我也依旧不知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直到杨书唯给了我灵感。”
啊？杨书唯回头看他。
莫明道：“杨书唯的能力发挥到极致，就是近乎于时间暂停的速度，可以在任何时候赶到任何地方。”
杨书唯不乐意了：“是玩，命好吧！要不，是为了墨墨墨墨茗我，才懒得对，你用！”
莫明不理他，微笑：“每个人都会探索自己的边界，不自觉地将自己的能力发挥到极致，逼近理论上能做到的完美水准。
“你的能力，【做某件小事便能撬动大量现实】这个能力，它的完美极限在哪里呢？
“或者更直接一点，冰城火车站，我曾递给你一份汉堡，那个你，是真实的‘你’吗？”
莫明的语气显得有些古怪，墨茗看他，却见他脸上露出柔和的微笑，仿佛冰河下，找到一个换气孔的鱼儿，探出头来，看到的却是冰钓人扭曲兴奋的庞大脸庞。
一个巨大的秘密即将被揭开。
墨茗隐约想明白了，打了个寒颤。
莫明眉眼柔和，轻声道：“水25升，氧20千克，氨4千克，石灰1.5千克，磷800克，盐分240克，硝100克，锌80克，氟40克，铁3克，硅3克。”
人体的元素组成比例……墨茗已经想通，她不再心寒，只是深吸一口气。
“哈哈，是我想多了。”莫明忽然摇头笑叹，“没必要这么麻烦，对吧？你不需要不辞辛苦搜集这么多元素，火车站，地表上，有那么多恰好为一人份的元素单位供你使用呢，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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