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秋……”她支支吾吾地说道，“我知道你想帮助所有人……但我们的情况也有点紧张。”
“你想说什么？”我盯着她，大概猜到了她接下来要说什么。
但我不能直接说出答案，人与人之间交往要符合最基本的规则。
她问我答，我问她答。
“有一些人加入了「天堂口」之后，跟混吃等死没有什么区别……”她支支吾吾地低下头，“或许我话说得很难听……”
不难听，我很喜欢这种直来直往的沟通。
“你是觉得有些人不配得到帮助。”我说。
她点点头：“是的……在得知你这里会提供住的地方和食物之后，人数几乎是翻倍增长……可是真正愿意出去赚取「道」的只有少部分人。”
“可是不劳而获本来就是人类的本性吧？”我笑着问道，“没什么能够指责的。”
“可是这也不对……”云瑶皱着眉头说道，“这样一来，选择出去赚「道」的人也会觉得不平衡，久而久之人心就散了。”
原来如此。
原来我还需要共情「奋斗者」的心情。
这些所谓的「奋斗者」也跟我不同，他们居然会因为「别人都没奋斗，只有我在奋斗」而放弃奋斗。
“现在我们陷入了一个很奇怪的境地里。”云瑶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道，“我们的目标应该是想办法出去……可现在我们所有的「道」都用来养活成员了，我们好像是在……”
她顿了顿：“……苟延残喘。”
可惜，云瑶她不知道。
她不知道我出不出去都无所谓。
这对我来说没什么意义。
我只是希望找到一个答案。
我选择了这么一条完全不利己的道路……能够窥探到那个答案吗？
如果能在这里找到关于「人」的答案，那才是对我而言最大的意义。
“我会考虑的。”我继续保持教科书式的微笑，说道，“我会想一个办法将大家动员起来。”
“好……”云瑶心事重重地点了点头，随后又说，“天秋……你知道现在外面的人叫你什么吗？”
“什么？”
“……「良人王」。”她答道，“我不知道这算是个好消息还是坏消息，接下来肯定会有更多的人来投奔你这个「良人王」，可我们没有那么多财力养这些人。”
「良人王」。
有点意思。
我想到了那个小姑娘跟我说的话。
他说因为我是好人，她不可以让好人蒙受损失，所以坚持要还钱。
本以为我理解了她的逻辑，可现在看来很多人又和她不同。
「天堂口」至少得有五分之四的人对我完全没有感恩之情。
我是他们的恩人，我保护他们不受抢夺，我给他们安全的住所和足够的食物。
我不求回报地告诉他们「回响」的原理和这座城市的规则。
我告诉他们「生肖」的种类和对应的游戏类型。
我提供了自己收集的地图。
我给予了他们我所能想到的所有帮助。
可我没见到有人想要报答我。
他们只知道加入这个团队可以不工作，也不愁吃喝。
有人在前面替他们打架，也有人会帮他们送命。
如果哪天他们得到的食物不够，甚至还会威胁我要退出组织。
这才符合我印象中的「人」。
可他们不知道我根本不在意有人退出组织或者加入组织，我也不在乎谁死在了外面。
这种威胁对我来说没有丝毫作用，可我戴着人类的面具，只能装作为难的样子。
所以他们跟那个小姑娘的区别到底在哪里？
我同样都是在濒死之际施以援手，助他们脱离危险的境地，可我得到的反馈却不同。
“总之得想个办法了。”云瑶说道，“要不然肯定会出问题的。”
“放心。”我轻笑道，“交给我就好。”
我和云瑶一路走回了「天堂口」所在的学校。
说来也奇怪……
「天堂口」到底是不是我建立的？
我只是在之前的笔记之中看到我领导「天堂口」的记录，它也提到了「天堂口」原先不叫「天堂口」，而是某个两个字的名字。
那笔记里说，我一直都领导着「天堂口」帮助着所有人。
这确实是我会做的事。
可它到底是怎么来的？
我好像少了某些重要的记录没有找到。
经过多次推断，我发现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虽然我有留下笔记的习惯，可我的笔记不见得会百分之百保存至今。
总有人会提前找到笔记，随后把它们带走，接着再丢失记忆死在陌生的地方。
看来考古的工作还要继续，调查的工作也要继续。
我掌握的情报始终太少，没有办法洞察这个地方的全貌。
“笔记……”
我似乎想到了一个能够动员起「天堂口」的做法了。
人多了根本就不是问题。
只需一个最基础的社会实验就可以改变现在的处境。
但是人类终究是人类，我虽然不太理解那个小姑娘，但我了解乌合之众。
我和云瑶告了别，来到了操场附近的地下室，这里之前像是个存放杂物的地方，由于地方偏僻安静，我把它当成了我的工作室。
我走进屋内，在箱子里翻找了一会儿，找到了某个时间段的我写下的笔记本。
那几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厚厚的老旧本子我只写了前三页。
内容也大多都是无关紧要的废话，也是我在其他本子里已经多次提到过的信息。
我把这三页撕掉烧毁，随后拿起了笔。
既然连我这种人都会被先前的笔记影响思路——更不必提乌合之众了。
想要这一切看起来天衣无缝，必须半真半假。
我在这本老旧的本子上，换了字迹提笔开写。
这是一本以第一人称记录的日记。
在日记开头，为了增加真实感，我写下了留下笔记的原因。
我说我发现终焉之地里的物品不会重置，所以只要写下笔记，放在一个我一定会经过的必经之路上，那么我就永远不会失去记忆。
这样开头的话任谁都不会看出破绽，因为这是客观事实，也是我一直都在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