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那疹子不过是中了毒，根本不会传人，她也没有其他人那些担心。
这么大的好处，风险也不高，最多就是见不着陛下而已，还是很值得赌一把的。
只是……还得先确定这个消息是真是假，陛下又是什么时候会去莲花池才行。
柳珍珍在心里暗暗盘算，又细细数着自己在宫里能用得上的人，直到月上西梢才渐渐睡去。
第二天一睁眼，柳珍珍便开始找机会接近早被她买通的宫女小喜，但如今储秀宫管得严，悄悄看了半日也没瞧见人。柳珍珍心里着急，又等了一会儿仍不见人索性趁着午后人员困乏的时候偷偷找了过去。
小喜正躲在自己屋里不敢出门，忽听见外头一连响起三声布谷鸟叫便知道是柳珍珍找她，虽然心里不情愿在这个时候出去但还是借方便走了出去。
两人寻了个隐蔽处说话，小喜听了柳珍珍的话顿时一惊。
“你要偷溜出去？！”小喜惊呼出声，但瞬间又反应过来这不是说话的地方赶忙捂住嘴又往墙角走了几步。
“这怎么可能呢？！懿妃娘娘下了令，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储秀宫，如今管得这么严，您怎么可能出的去呢？而且要是被人发现了那可就完蛋了！姑娘快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这绝对不成！”
“你放心，我也不是脑子一热就决定了，不论如何我总不会明知是死局还要硬上。我既然说了自然有万全的办法可以成事，只是需要你帮我先往外传一句话罢了。”
小喜已然有些心动了，毕竟她已经是柳珍珍这条船山的人了，当然是柳珍珍爬得越高她的好处越大。
但小喜心里还是有些顾忌的，便又问道：“那几位秀女身上的疹子传人呢，姑娘就不害怕？”
“同吃同住那么久，传了几个人？不还是那几个吗？再说，如今外头不是都在说那根本就不是传人的病，而是中毒吗？要真是那样还有什么好怕的？”
“那不过是传言而已，传言怎能尽信？听说那疹子还会留疤呢，若真是……”
柳珍珍不想继续听下去直接打断了小喜的话，“又不是让你出去，只是叫你传个话而已，你有什么好怕的？我既然敢说，就是心里有数，我不比你更珍惜样貌？你只告诉我，你是去还是不去？”
柳珍珍知道小喜心里担心传上疹子，但是这时候必须逼她一下。时机转瞬即逝，时间所剩不多，要是不逼她，由着小喜犹豫几天，那就什么都晚了。
再过几天宫里还是没多传上疹子的人，那肯定就会有很多人相信是中毒，到那个时候就没有先机了。
果然，小喜听了这话只得答应下来。既然已经上了船，自然是柳珍珍越好，她的好处才更多，柳珍珍执意要做，她也没办法阻止。
“你放心，你是我的人，我自然不会害你的。”柳珍珍满意地笑道：“那事儿只在储秀宫有几个，外头一点儿风声都没有，你只要午时趁着侍卫换班悄悄到东北角侧门找一个叫墩子的太监，问问他近来的传言是不是真的。”
“近来的传言？您指的是……”最近宫里的传言不少，小喜正要问柳珍珍说的是哪一个，话刚说出口突然福至心灵，“陛下去莲花池赏花的事？”
“小喜。”柳珍珍一边说一边从荷包里掏出一把碎银子塞到小喜手里，“我好了，自然也少不了你的。”
小喜抓着手里的碎银子点头道：“奴婢明白了，都按姑娘您的吩咐去办，奴婢肯定把话带到。”
“去吧，悄悄地躲着点人，别让人看见了。”
见小喜去了，柳珍珍终于松了口气。想要成事就必须把消息告诉墩子，然后让墩子利用宫里的人手探查到轩景帝的行踪才行。
传言到底是不是真的，若是真的轩景帝又是什么时候去莲花池，这些必须得到确切消息才能有所动作。
这样的机会或许就只有一次，若是不成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次了，必须得处处仔细。
眼见着小喜消失在墙角，柳珍珍又等了一会儿才回了房间。
……………………
小喜悄悄在侧门观察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找到了侍卫偷懒躲太阳的工夫悄悄溜了过去，探出脑袋一看就瞧见了正绕着外墙撒石灰的一个太监。
小喜赶忙低声问道：“那位大哥，你认识一个叫墩子的人吗？”
墩子往小喜的方向看了一眼又快速把头压下去，脚下装作不经意一般走过去几步同样低声回道：“我就是墩子，有什么事吗？”
“我是柳姑娘派来的，柳姑娘让我问你，近来外头传言陛下喜欢去莲花池赏花的事是不是真的？”
时间紧迫，不知道什么时候纳凉的侍卫就会回来，墩子也来不及多问什么快速说道：“陛下的消息我得去打听打听才能知道，明天还是午时你过来，我会找机会把消息告诉你。”
话刚说完墩子就脚步飞快地走了，小喜还想再问几句又怕惊动了侍卫们，只得“诶呀”了一声也悄悄顺着来时的路回去了。
小喜这边将墩子的话转告了柳珍珍，那边秀芸也收到了小喜和墩子悄悄见面的消息，眼见着事情终于有了进展，秀芸赶紧回去禀报。
“都瞧准了？”
“咱们的人亲眼看见的，说了好几句呢，那个太监叫墩子，和储秀宫的宫女小喜借着在储秀宫外头撒石灰碰头的。”
“知道是说了什么吗？”
“离得远听不清，但是墩子一回去就悄悄打探起陛下的行踪，想来也跑不了这件事。”
“露头了就是好事，顺着查吧，果然有点本事，储秀宫里外都有人手。两边都查着，总跑不了她。如今也是不能拖下去了，不然也瞒不住人。苏糖怎么样了，近来可和外头有联系？”
“近来还没有，苏糖挨了板子被罚到掖庭，如今还没养好伤呢。陛下对外虽然没说苏糖是因何受罚，但谁都猜得出来肯定是犯了大错才会如此，日子不大好过。这会儿没人落井下石还是他刚罚下来尚有余威，都怕他还有回去的时候。”
“苏糖是常家费力捧上来的人，靠着苏糖常家没少得好处，不到万不得已常家不会舍得彻底放弃他的。能有一个苏糖就很难得了，若还想有第二个在陛下身边露脸的未必能成。”
“奴婢明白，常家现在只知道苏糖获罪，但不知道到底是何缘故，而且陛下心里怎么觉得也不好说，常家一定会有所动作希望能让苏糖回到勤政殿的。”
“常家最好还是不要留下太多暗桩在宫里的好，心眼儿太大的人家要是再有人手就会麻烦很多。常玥和王梓莹的关系到现在都是一团糟，两个人在储秀宫明争暗斗这么久也没什么结果，叫人猜不透常家到底是属意哪一个。”
秀芸低声说道：“王秀女和常家的关系是板上钉钉的，但是常秀女和常家真是不好说，既帮又不帮，好像在意又好像不在意。斗了这大半个月，竟然没有什么损伤也是奇怪得很。”
“常玥和王梓莹都是常家要送进宫的，还没进宫呢就先折损一个常家肯定不愿意。从前我觉得常玥在明王梓莹在暗，常家是要舍常玥而取王梓莹。如今看来，未必如此，常家这般制衡，舍谁取谁还不好断定啊。”
“或许常家也是有意两边下注，毕竟常姑娘那些稀奇古怪的点子有时还真有奇效。”
楚凝芷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微微摇头，“若是如此，当初赏花宴常家当然有更好的办法不让常玥闹笑话。那事可大可小，大了说是蔑视宫规，小了说也可以是快言爽语，常夫人若有心总能更好周全的，而不是那般……”
“毕竟是亲生女儿，或许常家还是有些舍不得也说不定。”素楠轻声道：“能多一个选择，总没什么坏处。”
多一个选择确实是有的，但亲生女儿舍不得？
楚凝芷可不信这种事，世家大族之间为了权力和利益，有什么是舍不得的？那些人什么都做得出来。
只要伤的不是自己的命，一个女儿有什么舍不得的？
不过亲不亲生还真说不定，常玥的不同那么明显，难道真的没有人怀疑吗？
纵然楚凝芷是自身经历过才有此怀疑，但常家都是和原本的常玥朝夕相处的人，常玥也不像是仔细遮掩了的，不过一夜之间变化这么大怎么会没人怀疑呢？
若是常家已经知道现在的常玥不是本来的常玥，那是不是亲生女儿又能怎么样呢？
一个只有血缘的陌生人有什么不能舍弃的呢？
若是能为家族有所助力最好，要是不能做为垫脚石也是有用处的。
原来的“楚凝芷”病逝之后，她花了很长时间才一点点变化，即便如此回首望去她和从前的“楚凝芷”差别还是很大，更不用说常玥了。
“常家暗中准备了王梓莹，无论是什么打算，总不会是全然善心，必有所图，这两个人一个都不能掉以轻心，必须得盯紧了。”
“此事一了就该殿选了，时间也没剩多少，让她们先斗着吧。倒是那几位贵女，真是沉得住气，常玥和王梓莹闹成一团她们竟然也没有浑水摸鱼。”
“都是聪明人，才不会往自己身上扯是非呢，那几位贵女的本事都用到别人身上去了，这大半个月储秀宫可是少了不少人。亏得有娘娘您安排的人看着分寸，不然就不是遣出宫的事了。”
“能进宫选秀的都是千挑万选，都有大好人生没过呢，何必这么无声无息地折在宫里。”楚凝芷话说得轻飘飘的，心里却莫名有些悲哀。
皇宫是充斥着欲望的斗兽场，进来之后就没有和平和安宁，有的只有你死我活的争斗。
楚凝芷冷眼看着别人争，又有别人冷眼看着楚凝芷争。这种争斗永无止境，有时候甚至死亡都不能停下。
进宫这几年楚凝芷看到了太多以死亡作为开始的争端，就是死也都是被目的驱使，不是自己的欲望就是别人的欲望。
……………………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薛齐已经查清了小喜和柳珍珍的关系回来禀报。
楚凝芷听了是柳珍珍倒也没多惊奇。柳珍珍是礼部左侍郎柳齐的女儿，在这一批秀女里家世并不算是最拔尖的那一批但也不差，能在宫里早有安排也说得过去。
“之前倒是没怎么注意过这位姑娘，很是不简单嘛。”楚凝芷侧倚在枕头上，“既然确定了是她那就动手吧。”
热疹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储秀宫上上下下连秀女带宫女太监都老老实实地窝着，就是最跳脱的常玥也没敢出来晃悠，不管到底是怎么回事谁都不想染上，只有这个柳珍珍敢往外跑，要说她和这事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什么都不知道还恰巧在储秀宫有人，谁会相信？
至少楚凝芷可不信。
“事情拖了这么久，也该有个定数了。”
“娘娘放心吧，奴才都安排好了，墩子很快就能打探到陛下明天晚上会去莲花池赏花，那热毒明儿一早就会在她的肚子里了。”
楚凝芷点点头，“那几位中毒的的秀女怎么样了？”
“章太医开了方子，如今已经有起色了，只是脸上怕是多少都会留下一点痕迹的。”
“我记得去年夏天高丽进贡了几瓶祛疤膏，听说效果很不错，你拿去给那几个秀女分了吧，正青春的姑娘伤了脸多不好。”
“那可是正经的好东西，娘娘也太大方了。”
楚凝芷轻笑，“有用的才是好东西，用不上的东西再好也不过是放着吃灰罢了。”
“奴才知道啦，一会儿就开了库房去拿。”
“记得赶着章太医在的时候拿过去，别让人拿了话柄。”
这一晚上睡不好觉的人不止柳珍珍一个，墩子、小喜、那些中了热毒的秀女都有些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