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便只会防御，不会进攻吗！”屠维宽袍霍霍，肌肉隆起，上下左右腾挪，接连出重击。
战场中心彻底变成了一片粘滞的沼泽，翻滚的土泡也停了下来，好像雨水冲刷泥地后形成的坑坑洼洼。
丹立如松柏，用掌、膝、肘偶尔抵御屠维的进攻；当然，更多的时候则是侧身躲闪；沉心体会肌体的感觉，隐隐抓住一丝契合自身潜意识力的奥妙。
那是蕴藏在人体深处的宝库——潜能。
古武以经穴作为开启潜能的通道，往往打通任督二脉是第一步；气沉丹田既是入门，又是通往人体巅峰的无涯苦修；再往上，悟性高者，便能走天人合一的捷径，由武入道。
然而，他是曾经撬动过潜能大门的人；就像蚂蚁窥见了黄金宫殿，只不过放出的洪水亦曾淹没他。
大道有一条平衡序列，一端是人性，一端是兽性。
失去道德，便会堕入被力量操控的无底深渊，成为只会吃人的野兽。这曾让他饱受灵魂折磨。青儿几乎是用生命为他重建了这条序列，丹自然不会重蹈覆辙。
只是……偶尔触碰一下那扇门，而不让自己陷进去，似乎也能够做到。
这个想法还不成熟，一个刺耳的声音打断了他。
“哦——我知道了。”屠维暂时收手，阴恻恻一笑：“原来你只不过是攫取了圣女苦修的一身巫力，仗着对五行有些野路子，取巧破的阵罢。实际上根本就是废物，连一点进攻巫术都没——呦唔——！”
最后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却见一道倩影以超出者境的速度从战场边缘闪现过来，给了他一耳光。
啪！
屠维整个人都懵了。他转正被扇偏的头，恶狠狠地盯着出手的人，“何贼偷袭吾！？”
啪！
青儿冷面如霜，又是一巴掌。
“……”
这两巴掌不重，但是侮辱性极强。
扇了两巴掌后，青儿好像泄去了所有力气，软倒在廉丹怀中。
“不是说好交给我吗，你看，又牵动了伤势。”丹温柔地抚过她有些枯萎的发梢，一只手在她背后疏导气血。
“我只是有些气不过他辱你。”女孩浅浅的说出她的理由。
隔壁屠维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
“好啦，我并不在意的……”丹抱着她，再次来到她调息静养的地方。
你的心意我收到了。
这笔账，接下来……我会一一讨回。
重回战场！
“大道并不在修为，这身巫力也并不是我的依仗。”丹用左手圈着右手腕，转了转右手的拳头，加以轻蔑道：“你既然说者境轮转，每一转都是一次生死的考验。你猜猜，我是者境几转？”
者境……几转？这个问题一抛出，许多人发现自己从出发点就错了。
“难道他还只是者境？”
强圉有些难以相信。他们七位者境结阵发动的炼狱，居然没能给一个者境小子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上章和重光作为少年心思就简单得多，一个猜是四转，一个猜是五转，差点争起来。
连掌教都紧锁灰眉，虎目生疑。只有望台上掌圣窥过一缕天际，惊疑道：“竟是多质一体……”
“你叫屠维？十干为‘己’，属阴土行者，可曾见过阳木？”丹认真的观察对手，心中已有定数。
“故弄玄虚。”感受对方隐隐带来的压力，屠维下意识抬起双臂交织胸前。
作为阵中的盾位，屠维最擅长的便是防守。
而且这片“沼泽”——他的领域，虽叫“地爆之维”，却是一个防守反击的阵法，看似凝滞对手的行动只是附带的。若是对方因为他先前发动的猛攻产生误解，以巫力贸然反击，就会被阵中抽取，形成“地爆”反击之力。
那是先前消失于地面的土色气泡。
气泡是埋下吸收外力的种子，受到的攻击越猛，反击越强，这其中屠维却几乎不用消耗任何巫力。
届时，即便对方境界强于自己，耗也能把对手耗死。
所以屠维才想方设法的激怒他。
优势在我！——屠维内心暗自得意。
“椿木·出土。”
丹轻轻念出自己刚刚想好的名字。
地面便有根系伸出，像个鸟笼将两人托起、包拢。
什么动静？屠维诧异，然而他一离开地面，就感知不到阵法的联系。
木克土，椿木汲地而生。
丹袒臂挥拳，鸟笼中爆发闷沉的轰鸣，笼枝震颤。
屠维发出难于忍受的痛呼。
“呃啊……呃……啊……唔……”
“别打了，我认输！”
“呃啊……唔……啊！”
随着鸟笼被屠维的身体生生抵碎，破开，又有新的“椿木”升起，继续稳住他被暴风雨般的拳击、抨然后退的敦厚身躯……一寸一寸，拳不间断。
鸟笼不断重组，椿木最终形成了一条拱形长廊。
……
小女娃露出指缝的双手捂住眼睛，不忍直视。
她望见这位因嫉妒之心出手的叔叔，躺在干涸的古道上，出气多进气少的痛苦呻吟，却对出手的黑衫男子讨厌不起来。
……因为，他的灵魂好纯净哎。
女娃眼中的世界与常人不同，她能看到许多人身上气象万千的颜色。今晚，她也是带着任务过来的。
树影婆娑，风动不止。
女娃对几个方向一指，年轻的老族长暗中使了个眼色。
人群中又有几人悄然退场。
——
“强圉！困敦！给我出手——上啊。”执法长老气急败坏的声音从高处传来。
“老骨头毛病又犯了，还是把舞台留给年轻人吧。”强圉与困敦说道。
“是啊，人老了就是禁不起折腾。”后者捂着胸口作力不从心状。
执法长老气不过，只好下令道：“上章、重光，单阏、执徐，让我看看你们的修炼成果。”
“嗯，年轻人就是要有朝气，想我在你们这个年纪啊，天天对练，身上的伤就没有一天是完好的……”强圉似乎想起了往事。
“是啊，那时候我们多刻苦啊……”困敦与强圉一拍即合。
两个老东西！
上章与重光慢吞吞的站上前。
“我们还有一式，若是你能破解，我们就认输。”上章意兴阑珊的说道。
“你可下手千万要轻点，我们还小，受不得六叔那般打击的。”重光少年纤细的双手交替，事先打个预防针。
丹被这对少年不情愿的可爱表情逗笑了。
“好，哥哥会手下留情的，别有压力，放手一搏……”
单阏、执徐则冷漠的多，小小年纪背负着成年人对世俗的冷漠。
金光绽放，青光相辅。
金木巫力对撞，犹如太极阴阳鱼相融，瞬间巫合阵成。
空间中撕裂的杂音像是金帛在你耳中刺啦个不停，精神攻击顷刻间能把一个成年人意志奔溃。
廉丹出现分神恍惚，但很快清醒过来。这点“细微”痛苦并不能给他造成实质性的影响，但却让他想起熟悉往事……好像是山洞里，他成为“兽性”的那段日子，但不记得细枝末节，记忆一片空白，更多的是青儿的视角对这段经历的补充。
又好像是更遥远的时空，他经历了十万次的死亡，痛苦以不再是痛苦……等等，好像不对，人怎么能死十万次呢？
他好像要“醒来”，但那种冷漠的痛苦让他窒息。
“有效！”少年音的欣喜打断了他。
四者已欺身近前，锁定了他的四处要害。
丹强行挣脱困境，却受到了不大不小的伤害。他环顾四位少年，少年适时露出怯懦的神态。
好家伙，都演戏是吧……
隐土人……不讲武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