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女精心准备的肉串都还没有吃完，宁无邪就已经酩酊大醉。
五坛醉尘酿，他一人喝了三坛半，没有用灵力化酒，萱儿和李洛冰劝都劝不住。
现在，明月高悬，刚过子夜。
宁无邪躺靠在萱儿怀里，双眸紧闭，脸庞通红，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此时，没有人说话了，萱儿低头看着他，任他枕着自己的胸脯，两手环在他身前，握着他的一只大手。
目光温柔，好像他是自己的孩子一样，宁无邪的重量靠在她身上有些重，但她知道，这样温暖的重量，以后不会再有了。
她眨眨眼，眸中泛起晶莹，抿住嘴唇。
“要不送他上去歇息吧？”李洛冰道。
“再过一会，再让他靠会……”
萱儿轻声说，抹掉眼眶里的眼泪，让它不要滴落在宁无邪的脸上。
“我们已经四个月没有行房了，再过两个月，我们再把他灌醉，就行了……”
她看着宁无邪的脸轻声道，“到时候，你就能……得偿所愿。”
说出“得偿所愿”这四个字，好像耗光了她全身的力气。
她眼眸微睁，看着恋人舒服的脸，如同失神一般。
“萱儿，你真的要……”李洛冰也是有些纠结，缓缓低下了头。
“我觉得，宁无邪他不会……”
“嘘——”萱儿忽然说道，低头看向宁无邪，左掌覆在他胸口，感受他沉重有力的心跳。
“哥哥？”
确认宁无邪真的熟睡着，她抬起头，眼眶微红地看向李洛冰，“你说什么？”
现在，虽然比刚才喝了更多的酒，但萱儿的眼神却丝毫没有刚才的那种兴奋和激动。
反而满是疲惫、酸楚。
“我觉得……宁无邪他不会接受我的……”李洛冰微微低下头。
“他对你的感情，太深了。”
萱儿面无表情，“这我自然知道。”
“所以我才化形出孕态，不和他行房。”
“他是天香魅体，欲望很强……到了一定程度，我会帮你的……”
“这样就行了吗？”李洛冰抬起头，神情也是愕然，“我觉得他会直接疯掉的。”
“我会替你求情，然后你直接……怀……就好了……”萱儿忽然哽了一下。
“他没有那么狠的，只要你说你怀了他的孩子，他就只能接受你。”
她的眼泪再也止不住，赶紧将脑袋扭开，伸手捂着眼睛，眼泪打湿手掌，又沿着脸颊，从下巴滴落肩头。
“对不起，李洛冰……对不起……”
“你最对不起的是他。”
“是，我对不起他，他肯定比我更难受，哥哥……”
萱儿扭头看向宁无邪熟睡的脸，伸手抚去，没注意到一滴眼泪落在他的额头。
“但是我真的受不了啊……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变成一个怪物，看着他站在我面前，却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哥哥是爱我的，我知道……即使我死了，也会一直爱我，爱尘儿，但是如果让他使用了信仰之力，他就会……”
萱儿嘴唇颤抖，眼神里满是惊恐。
“他就真的对我没有任何感情了啊！”
“我受不了！”她低声吼道，已经哭成了泪人，肩膀不住颤抖。
她是个占有欲很强的人，从开始，一直到现在。
从来没变过。
但是十年，十年时间让宁无邪成为大帝境，这是绝无可能的，他已经在追着世界桎梏的极限走了。
她知道，最后的结果一定是宁无邪吸收信仰之力，强行破开虚空，带着她到域外。
这似乎是最适合的选择，因为两人的性命都能保全。
但是然后呢？
那个哥哥，是永远冷着脸，用看陌生人一样的眼神看着她的人。
没有牵手，没有拥抱，就连一句问候都没有。
即使是她和宁无邪相遇之初，那个贫民窟里的落魄少年，也不会对她这样！
她受不了这样。
受不了哥哥活着却对她毫无感觉，两人面对面却好像相隔千里。
也受不了哥哥变成那样一个冷漠无情的怪物，全都是因为自己。
那时候的宁无邪，还会回心转意吗？还会奔着拯救天道去吗？
未来依旧晦暗无光，不知道希望在哪里。
所以。
她要为哥哥找个新的爱人……能让他继续留在这个世界上，感受温暖的人……
当她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感觉天昏地暗，世界天旋地转，心碎到呼吸都要窒息。
但她还是做了。
属于魔道女帝的坚毅、狠辣、熟练演技被她拿了出来，但却是为了推开她的爱人。
“哥哥，你是天才……是真正的人皇，只要有时间……你能成为大帝，甚至帝尊……”
“天道什么的，你最后也能轻松打败吧……这是你答应我的，我相信你……”
李洛冰看着肝肠寸断的萱儿，也是神情忧郁，“那你怎么办？”
当初姜凝萱找上她，说自己能让她成为宁无邪的小妾的时候，她心里的确是有几分激动的。
但是现在，看到姜凝萱心碎欲死的样子，以及宁无邪肉眼可见的忧郁，她心里的压力又大了起来。
他们的感情，真的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坚固。
自己，真的能取代萱儿的位置吗？
不，取代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她现在担心宁无邪的心里已经全部是这个女人，没有任何留给其他人的空间。
“我？”萱儿擦了擦泪，衣袖已经全被她打湿，李洛冰将一方毛巾递了过去。
“我会……逆练问天心无情诀。”
萱儿轻声道，竟有一些如释重负之感，她终于将自己的计划全部说了出来。
毕竟哥哥已经能接受在李洛冰面前喝醉了，下一步，很快就能成功。
“逆练？”李洛冰惊讶。
“没错，你以为我们上次出去，我让你在离火山巅外等着我是干什么？”
“天火大帝告诉了我问天心无情诀的秘密。”
“问天心无情诀可以正练，催化仙灵道体成为容器牵引天道，也可以逆练……”
“作用就是，将天道降临生生阻断……以仙灵道体的生命为代价。”
李洛冰眼眸睁大，说实话她并不意外。
如果不是死亡，姜凝萱绝对不会让她染指宁无邪……
她惊讶的是，如果姜凝萱死了，她怀里这个男人会变成什么样……
想到这她心跳都漏了半拍，那将会是怎样的痛苦与怒火？
“但也只是阻断些许，仙灵道体会重新选择新生儿宿主，开启新一轮的成长。”
“但，也算是为哥哥争取到一点时间……”
萱儿神色悲戚，低下头，轻轻抚摸宁无邪的脸蛋。
一抹温柔的苦笑，在她嘴角扬起，她低下头，与他的脸只有一寸之隔。
“哥哥，我真的真的很爱你。”
“我一直觉得，我前世会成为魔道女帝，死在天暝山，就是为了遇见你，和你这一世成为夫妻……”
“我从来没想过别的男人，我只爱你一个，我说的永远，还有生生世世，都是真的。”
“真的……你相信我……”
她声音颤抖，如同道歉，又像在恳求。
“所以，我更不能让什么信仰之力，把你夺走，变成不爱我的怪物。霜澜大帝说的对，我、我承受不了那种东西……”
“你会懂我的，对不对，你会原谅我的……”
“如果你可以活的更开心，
忘了我，也可以……”
心中如海一般淹没而来的苦痛和哀怨几乎要将她淹没，她张开嘴，发出无声的哀嚎，她感觉自己的肉体和灵魂都在颤抖。
从未承受过的痛苦几乎要将她撕裂开来，双眸涣散，拳头死死攥紧，指甲已经将掌心刺破，流出殷红的血。
“啊…啊……哥哥……”
“萱儿。”李洛冰担心地唤了一声，看萱儿这样，她真的担心她现在就要疯掉了。
“我绝不原谅你。”
“如果你敢，我会恨你一辈子。”
略带一丝颤抖的男声响起。
月下湖边，湖水涟漪微微荡漾，火炉中，最后一块炭火的余温消散，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