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药在发作过程中，陆景域突然笑起来，他眯着眼看她，眼神中的疯狂显而易见。
一个爱慕了那么多年的女子，突然告诉他，她没有喜欢过他，全部都是利用。
语言的威力，不亚于灭顶之灾。
程嘉如知道陆景域的软肋，他又何尝不知道她的。
他赶在程嘉如咽气前，缓缓说道：“你如此有自知之明，朕不会亏待了你。你死之后，你的父母，你在乎的那些手下，都会去陪你，阴曹地府，你们有伴了。”
程嘉如听了他的话，睁大了眼睛，可她哪怕伸出手，也说不出话来了。
血液从她的口中疯狂流出。
没过多久，她就气绝而亡。
她死不瞑目。
除了她的丈夫，程嘉如最在乎她的得力手下和家里人，陆景域一向说到做到，那些人绝对活不成了，她又怎能安然闭上眼？
曾经被他如珠如宝对待的人死在他的面前，陆景域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他没有再看程嘉如，只慢慢地推开了门，走了出去。
今日他所得知的一切消息，把他少年时最后一丝美好都碾灭了。
直到回到宫里，陆景域还是有些茫然。
程嘉如不过是在利用他，那他连一个真心喜欢他的人都遇不到吗？
“皇上，你在发什么疯呢？站在那里干什么？我们打算吃饭了，你要不要过来用一些？”
理智被唤回，陆景域缓缓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人。
慕宁用疑惑的目光看着他，还挺着个大肚子。
她怀了孕，打扮得越加柔美，可眼神依旧是明亮清澈的。
这个女子，陪他走过了许多许多年，如今还怀着他的孩子。
她在关切他，担心他。
陆景域张了张嘴，露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还好有你，还好有你……”
说着说着，他就把慕宁抱进了怀里。
他抱的很小心，却很用力。
慕宁装出一脸的茫然：“皇上，你到底吃不吃饭，趁着饭点来到这里，难不成是为了抱我一下？”
明明她谈论的就是普通的事，陆景域内心却得到了久违的安慰。
经过这一次沉重的打击，陆景域终于慢慢认清。
他的确喜欢过程嘉如，甚至不止是喜欢。
但他喜欢的是那年纯洁又善良的程嘉如，喜欢的是自己制造的一个影子。
那个影子伴随着他度过了最痛苦的岁月。
浮生如梦，一朝梦醒，他终于发现，明明面前的人，才是最应该珍惜的人。
陆景域幡然醒悟后，看到慕宁，自然是觉得她哪里都好。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温柔的弧度：“自然是来陪你吃饭，孩子闹你了吗？”
他小心扶着慕宁往内室走，姿态要多么小心就有多小心。
那些宫女太监们头都不敢抬。
他们哪里看到过一个帝王对一个妃子那么用心。
“当然没有闹我，我最近睡得很好，吃的很好，您就不用太关心了，您要是真担心我，那就多为我淘一些话本子过来，之前的都看完了。”
陆景域本来还沉浸在那种被欺骗的剧痛中，没彻底恢复过来，一听慕宁要话本子，他的嘴角不自觉勾起了一抹微笑。
“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
“秦岸，你有没有发现最近陛下十分的不对劲，他太缠着我了吧，平时他总会在御书房多待几个时辰的，如今他简直像是变了个人，下朝就陪伴着我，我一日的自由都没了。”
如今慕宁跟秦暗见面越来越不需要隐蔽了，正好陆景域有事，慕宁就假意跟他吐槽。
一听慕宁提起陆景域，秦暗的表情微微绷紧。
他是男人，比慕宁更了解陆景域。
陆景域跟程嘉如的事，他有所耳闻。
前不久程家被大洗牌，程嘉如的父母都没能逃脱被处死的下场。
他们劣迹斑斑。
程嘉如的父亲吃喝嫖赌，样样俱全，这个人就是一个吸血鬼。
程嘉如的母亲嫉妒成性，她丈夫在外面乱来，她不处理自己的丈夫，好几个良家女子都被她下手残害了。
这一对夫妻之前能逍遥法外，自然是靠着女儿在皇上面前的脸面。
程嘉如都选择了自行赴死，更不用说他们了。
程家被彻查后，内里的腐烂触目惊心。
可能连陆景域都不知道，他昔日对一个女子的喜爱，竟然造成那般严重的后果，不知道多少人命葬送在这贪婪的一家人手里。
如今他们算是罪有应得。
可惜皇上还没有调整好自己。
他好像发现了，他对于慕宁不仅仅是普普通通的感情。
秦暗在一旁看着陆景域对慕宁的情意日渐变浓，他心头酸涩，却又无计可施。
他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御前侍卫，还是罪臣之子。
比起九五至尊来，他又算得了什么。
慕宁不明白，他明白，可他不想告诉慕宁。
秦暗已经生出了不知名的紧张。
明明慕宁非常厌恶陆景域，他是知晓的，可看平日里两个人那样亲密的互动，秦暗越发觉得自己不堪。
他真的配得上慕宁吗？
若是那个孩子是他的，那他真的配做一个父亲吗？
“我跟你说话呢，你怎么走神了？”
秦暗正在想着，慕宁踮起脚尖掐了掐他的脸。
那些伤感的情绪立即被冲淡了。
秦暗有些无奈，慕宁总喜欢尝试各种连他都无法理解的行为。
比如掐他的脸，捏他的鼻子。
不过她愿意做，他就纵着了。
“我是在想别的事，对不住。”秦暗老老实实地道歉。
慕宁倒是没有生气，只是看着他：“皇上是不是做好卸磨杀驴的打算了，总感觉他对我这么好，就是为了等到孩子生出来时，直接把我了结了，孩子他自己养。”
她的猜测让秦暗哭笑不得。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摸了摸她的头发，安慰她：“不要多想，皇上不会让你去死的，一个有母妃的孩子，比没有母妃的孩子好得多，他不会那么傻。”
“那我真是猜不透他要干什么了。”慕宁嘀咕道。
秦暗没有说出来。
不过慕宁很快就提起了另外一件事：“若是孩子是你的，你愿意把他和我带出宫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