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浔目光渐渐陷入彷徨。
他身躯颤抖的频率正在趋近于平稳。
斗转星移。
地平线传来灿烂遥远的光辉，渐渐笼罩整个星城也渐渐笼罩在了他们身上。
大黑牛停止了输血。
它只是神色麻木的看着地上那具仙尸，下意识喷出鼻血，拱了拱它：“哞...”
无数光景仿若昨日冲击着他它天灵地魂，冲击着它浩瀚仙脉、磅礴气血，直至把它神色冲击得麻木不堪，它又轻轻拱了拱，小赤像是睡着了...
它只是轻轻蠕动了一番，像是在叫‘牛哥’别打搅它休息睡觉。
陈浔身躯已经没有颤抖，它微微低头，依旧还咬着手指，那宛如大日一般的光辉让他看得异常清晰，就像是清晰的告诉他小赤已经逝去。
独在这片盛大灿烂的仙界留下一具‘无用的空壳’。
他面色惨白到没有血色，那狭长的双眼透过手指宛如在小心翼翼的看着小赤，心头...空缺了很大一块，变成空白，那种心空感弥漫着全身，让他身体已寒凉到失去了往日红光。
“额...”
陈浔似乎想张口说什么，但他声音却莫名沙哑到极致，一个有用的音节都没从喉咙中发出。
山间晨风很大。
让不再束发的他一头黑发杂乱飘零。
“哇！”
哧...
突然，陈浔竟喷出一大口五彩仙血，他额头青筋浑然暴起，身体都在开始蜷缩，竟又开始微微发颤起来，原来那竟是一种冷，冷到让人浑身发颤。
大黑牛浑然未觉。
它把头轻轻放在了小赤背上，微微阖眼，就像是感觉着它仙尸的余温，就像是感觉着这位与他们横跨了天地、时代、岁月的三弟还在。
“大哥！”鹤灵扑了上来，神色凄美到令这万里山河失色。
“小妹...”
陈浔缓缓抬头，眼底那缕隐藏多年的血痕与血色竟然再度浮现，他声音沙哑道，“记得当年那时我放下了仇恨跑到域外...甚至不断有意无意的压制我身边人，就是担心万族大业有失，无法开辟仙界...”
“大哥，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我总觉得只要仙界能够开辟成功，那就有无数新的仙道境界等着我们，那他们...就一定能够长生，甚至能够死而复生，哈哈哈...”
陈浔说着说着突然轻笑了起来，眼眶中蓦然迸溅出一条条血丝，“谁能想到，大道仙竟还有第三步，九劫之上无止境，但又有什么用，生命层次能够升华么，寿命能够增长么？”
“大哥...”
“...荒谬，荒谬无比。”
陈浔呢喃着，突然无力的低下了头，话音颤动难言，“他们怎么能一个个倒在这时候，倒在仙界天地鼎盛岁月...明明，我们还有那么多地方没有去过，天下万海还未钓过...”
“明明我对仙界未来充满了期待，甚至不惜一年又一年构筑恒古仙疆...”
“你们这群老畜生...”
“你们怎么都走了...顾离盛，宋胖子...你们怎么能都走了...柯鼎...你们怎么可以都走了...”
“大哥，大哥！”
鹤灵气喘吁吁的朝着陈浔大喊，眼中已经震惊到无以加复，从前...大哥一定是那最为坚强的一个人，他一直以来都安慰着他们，哪怕那些老前辈逝去，大哥依旧没有多提。
今日...
三弟逝去，大哥的道心仿若洪水决堤，那种无助彷徨的眼神已刺痛到她内心最深处。
“小妹...我尽力了...”
陈浔的声音愈渐微弱，眉心无力轻缓的靠在了鹤灵肩头，已经脆弱到一碰就碎的程度，瞳孔中已经无神，就像是对未来失去了一切期待。
就好像...
不管未来会见到何人、何事，都不会再有他们。
十年后。
嗡—
山间传来棺柩打开的声音，大黑牛从元神中祭出了多年未曾祭出的‘大黑棺’，它将小赤葬在了这里，然后背在了肩上，好像这样就还能带着它，一起继续历经岁月风霜。
三道身影静静屹立在山崖上，任由清爽山风扑面。
而他们像是一下变得老态了许多，瞳孔中满是岁月中尘封的故事，外人无法读懂的故事。
“老牛，三妹，走吧。”
陈浔转身朝着山下的方向走去，大黑牛与鹤灵跟在他左右两侧，他们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起来。
“大哥，二哥，我们...回家吗？”
“哞~”
“嗯，回家看看吧。”
……
陈浔话音如和煦春风，滋养心田，说起来，自小赤走后，他还是第一次如此想家，在外流浪了太多年。
呼...
鹤灵靠在了陈浔身旁，眨眼看着他轻声道：“大哥，我们就一直带着三弟吧，不管去哪，做什么，都带着它，不要再扔下它。”
陈浔侧头，深深看了鹤灵一眼：“好。”
说完，他不经意间多看了一眼老牛背上的大黑棺，其实他已经猜到了，当年，小赤与三妹恐怕渡过了一段艰难岁月，他也知道，自家小妹从来都是多愁善感。
但这几年来，她却是情绪最为平稳的一个。
看来，她当年就早已接受，早已痛苦过，以至于当初再见时已成那股恍惚陌生之态。
本来。
他们当年闭关修炼，不断渡过重重雷劫升华生命层次，不断让小赤续命，但力终有穷尽时，它已无法再次破境，也没有寿命与时间再度破境。
而此事当年其实顾离盛仙逝便有预兆，就连他这位气运之子都无法突破桎梏。
看样子...
并不是受天地所限。
而是受生灵自己本来所限。
突然。
树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只披着鳞甲，腹部满是绒毛，宛如大松树一般的灵兽从丛林里窜了出来。
它神色祥和，满脸清澈，喉咙里发出声音：“咕咕~~”
然后这只‘大松鼠’便把手了举了起来，上面是三个类似于‘坚果’一般的东西，它又发出一道“咕咕”声，手掌往前递了递，看起来满脸认真的样子。
明明它手背是鳞甲，而手心看起来倒是粉嫩无比。
“噢？”陈浔微笑，“小家伙，给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