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秋回来之前，章虎和王正义将他们偷听到的内容向战老爷子复述了一遍。
虽然没听全，但也听了个大致意思。
战老爷子将眼皮一撑，眼中的光亮灼人：“什么！言秋真是这么和梨梨说的？！”
他抓了抓头顶，深觉好心办错了事：“哎哟，早知道就不该让她去送……我这儿媳妇和我那儿子一样，都是那说不听的。”
“这下可好，我费那么大力气撮合，不是白忙活了？”
偏偏他这儿媳向来心性坚定，坚持己见。
他不好说，也根本说不动。
战老爷子无奈扶额。
什么叫一朝回到解放前，他算是体会到了。
军官皮鞋叩地的沉闷响声自门外传来，声音渐渐清晰。
章虎和王正义一听，自知不能多待，赶忙向战老爷子又行了个礼。
“战老，我们话说完了，就不多待了，有事您叫我们啊！”
说罢，他俩跟受了惊的兔子一般一前一后又窜出了门。
在门口险些迎面撞上顾言秋，慌慌张张行了个军礼便跑开了。
顾言秋奇怪地扫了他们一眼，转身走进屋里，面色如常。
“爸，中午想吃什么，我来下厨。”
她只字不提沈梨，显然想绕过这个话题。
战老放下按摩太阳穴的手，看她一眼，满心的愁。
她不提，他提。
“言秋啊，梨梨那孩子真挺好的，又是我老战友的后代，配景淮那小子完全合适嘛，你究竟有什么不满意的？”
这话说得慈软，却明显带着责问的意思。
顾言秋敏锐地意识到，有人把她和沈梨刚刚的对话告诉了战老爷子。
“您都知道了？”
战老爷子哼了一声，直言：“景淮再怎么能干，早晚都是要结婚的吧？梨梨这么好，我就想她做我孙媳妇，你们夫妻俩拿个意见出来吧！”
顾言秋深看了战老爷子一眼，干脆也直说：“沈梨并不喜欢景淮，这是她亲口说的。”
战老爷子一下子被整破防了：“不……不喜欢？你确定她不是在说气话？”
顾言秋无奈：“爸，请您相信我的判断力。”
战老爷子心里拼了命要给自家孙子和沈梨系上的那根姻缘绳，啪——
在沈梨这头断了。
他一拍脑袋，懊恼：“居然真的不喜欢？那我孙子岂不是在单相思？”
顾言秋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起伏：“您说景淮喜欢沈梨？这怎么可能？”
她儿子跟她一样，向来心性坚毅，一心扑在军队里。
怎么可能对军营外没见过几面的姑娘动了心？
“怎么不可能？我老头子年纪虽然大了，眼睛还好使得很，那臭小子心思动了几分我一清二楚！”
战老爷子板起脸，颇有威严：“怎么，你们夫妻俩看不上我给景淮挑的媳妇？”
顾言秋自然不敢说战老爷子什么，但看他说得这么笃定，心里也不免着急。
借口进了书房，顾言秋心里憋闷得很。
她立刻抓起电话拨给了战彦卿。
等了片刻，那浑厚严肃的熟悉声音响起。
“爸，有事吗？”
顾言秋冷淡道：“是我。”
对面默了片刻，公事公办的态度一时没扭过来：“老婆，你这是有什么指示？”
顾言秋直入主题：“景淮喜欢上了爸包办婚姻的对象，这件事你知不知道？”
战彦卿显然在状况外：“是那个叫沈梨的小姑娘吧，本来就有婚约，喜欢上不是挺好的吗？”
顾言秋蹙着眉头：“可我总感觉他们不合适，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苏家姑娘，虽然是个文艺兵，但和景淮好歹在一个部队，日后相处起来也方便啊。”
“可景淮这孩子，我给他们安排了几次他都不见人家，搞得人家姑娘以为自己有什么缺陷，昨天还特意请假去检查身体。”
“这小子，真是越来越不服管了！”
顾言秋本想暗示战彦卿这个当爹的管管儿子。
谁知战彦卿听完，肃着声音，一本正经：“顾言秋同志，这我可就要批评你了，已经是新时代了，你的思想要包容些，自由恋爱没什么不好的，要尊重儿子的意愿，他觉得合适才……”
顾言秋一听这话，瞬间像是回到了开军区大会的大礼堂，脑袋都跟着嗡嗡的。
她忍无可忍：“战彦卿！我和你打的是家庭电话，我现在的身份是你夫人，不是你下级，别总拿你说教那套对付我。”
战彦卿讪讪的，语调终于软和些：“言秋，我不是要说教，只是想提醒你，强扭的瓜不甜。”
“咱们儿子你也了解，那性子简直和我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但凡认定的事或人，从不会变，即便我们干预也没用。”
这倒的确，战景淮从小便如此，不光坚定，还长情。
从小但凡他喜欢做的事情，从来都不会半途而废，甚至能做到最好。
一道喜欢的菜，他从小吃到大，一直钟爱，从不腻烦。
顾言秋半晌不言，战彦卿便知她是听进去了。
他继续劝：“所以啊，这件事我们插不了手，儿子喜欢就让他们相处看看。”
“你如果现在干预，硬要他和苏家姑娘相处，那和包办婚姻本质上也没什么区别。”
“包办婚姻”一顶帽子扣下来，顾言秋“嘶”了一声。
正想说什么，就听战彦卿突然抬高音调，声音偏离话筒。
“谁找我有事？通讯员小李？是不是首长来电话了？”
不等顾言秋反应，战彦卿匆匆留下一句：“言秋，我有急事，这件事就这样吧。”
说罢便挂断了电话。
顾言秋沉着眉头，带着几分疑惑看了看听筒。
首长电话？
真的假的？
疑惑一闪而过，她没心思去想。
此刻她更在意的，是战景淮的感情问题。
“这小子，怎么就看上沈梨了？”
话说出口，她又觉得语气有些不对。
毕竟细想起来，纵然有婚约在，沈梨那姑娘也很拎得清，明确表示她对景淮没意思，保持距离。
只是景淮那孩子单方面喜欢人家。
想了一圈，战景淮喜欢别人没错。
两家老爷子有过命之交，定下婚约也没错……
“所有人都没错，反倒像是我的错了？”
顾言秋长叹一口气，一边生闷气一边反思起自己来。
心里总是拧巴得不行。
另一边，沈梨刚一到家，便连着打了几个喷嚏。
姜书兰吓了一跳，连忙给她披上了件衣服：“哎哟我的乖宝，是不是着凉了？妈去给你煮碗红糖姜茶喝。”
沈梨摸了摸自己凉飕飕的耳根，寻思：“我这怕不是着了凉，而是被人念叨的吧……”
战老爷子那么喜欢她，估计回去没少和顾言秋提她。
姜书兰回过头，警觉：“念叨？谁会念叨你？难不成又是战逸轩那小子，还是沈永德那个王八蛋？”
沈梨看了看妈妈紧张的脸，失笑：“应该不是他们……可能是顾言秋阿姨。”
不说还好，一提起来姜书兰更紧张了。
“顾言秋回来了？你们刚刚遇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