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层石头房，一楼。
杰森穿过花园，由于门开着，径直走进屋子。
天空有些阴沉，即便开着灯，屋内的光线依然掺杂着一丝昏黄色，让他感觉很不舒服。
他下意识自言自语：“还是李小姐在的时候好，那光线很明亮，也很舒服。”
话音一落，周遭陷入可怕的寂静。
垂下头，他看着地毯，喃喃：“李小姐？”
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这……不可能吧。”
大脑中仿佛有一部分神经元连接到了一块，导致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发出尖叫，让他的心脏狂跳不已。
一段曾经不存在的记忆跳到脑海中：
他和李小姐站在一楼窗前，讨论着这里是不是梦境的话题。
那个时候，篱笆墙外还站着两个警察。
太神奇了，简直不可思议。
认真回忆片刻，他忽然想起来，那两个警察自己也见过，就是现实中和他打过交道的南方人。
他们为什么不进屋，是进不来吗？
还是说，他们其实根本看不见自己？
这个猜测是有可能的。
要在以前，即使有人拿着枪逼迫自己相信，他嘴上会说这是梦，但心里依然会用‘幽灵’之类的传说说服自己。
他下意识抓了抓手背，触感虽说很真实，心里却已经有了笃定的答案：这确实是梦。
回过神，他有些激动地扫视着入门的位置，视线最后停留在柜子上。
柜面上的物品排列整齐：酒壶、圣诞树、台灯，还有——大门的钥匙。
他快步往前走了两步，伸出手，紧张中差点碰掉旁边的酒壶：
很普通的随身酒壶，外部包了头层牛皮，搭配一根斜挎带。
他毫不在意地放下酒壶，拿起钥匙，想了想，还是锁上了门。
上次他把钥匙掉在了门口，如今摆在柜子的位置，说明有人回来过，而自己延续的梦错过了一部分内容。
会是李小姐吗？
他能想起梦的内容，会不会也是因为她的出现呢？
一丝兴奋的感觉渐渐产生：他好像感到有些东西晃晃悠悠出现，比如，艾琳的死亡真相？自己记不住梦的原因？他为什么总以旁观者的身份看着艾琳？
杰森转身朝里走，疾步冲向二楼。
迎面是两道门，左边是卧室，右边是书房。
他转身去了书房方向，打开门，扫视整个不算大的空间。
屋里很乱。
书柜玻璃碎了好几块，各式书籍落在地上，有几本从中间碎裂开来，再看书架上的摆件，好像少了一个小型地球仪。
右侧墙壁上有一块凹陷，金属制椅子歪歪扭扭，甚至看不出原来的形状。
仿佛不久之前，这里刚刚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打斗。
他快步走到电脑前。
桌子上的摆设跟自己现实的家中没太大出入，唯独键盘和鼠标被人拆下来，键盘上卷着连接线。
打开抽屉，鼠标果然在里面。
他拿出鼠标，抖出连接线，插到插口，鼠标动了两下，屏幕上出现《爱丽丝谋杀事件》的稿子。
“剧情比我进展的快多了，”他喃喃，“难道我以前是先在这里写出来吗？”
‘嘎’，‘嘎’，细微的声响从楼梯方向传进来。
他警觉地放下鼠标，扫了桌子一眼，视线落在已经空了的花瓶上，于是顺手握住花瓶细颈，举到半空中，蹑手蹑脚往门的方向走。
此刻，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昏黄光线包裹着的狭小空间，随着声音的出现，明亮光线像钢琴的黑白键，一级一级跳动，直至蔓延到墙壁。
他转头看向窗外。
暖意渐浓，花园里断断续续传出虫鸣鸟叫声，金灿灿阳光爬出厚厚云层，在马路、花草和篱笆上铺设耀眼的光。
举在空中的花瓶缓缓落下，他朝门外唤一声：“李小姐，是你来了吗？我是杰森。”
脚步声戛然而止，很快，熟悉的声音传过来：“是我，原来是你在里面，吓死我了。”
杰森回转身，把花瓶放回桌子上，再转身，见李景熙已经站在门口，率先出声：“好巧，我们又在梦里相遇了。”
她仰头看着自己的方向，神情里带着惬意，朝自己笑着说：“你相信这是梦了？”
“相信，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那么相信一件事，”杰森朝书柜方向看了一眼，问，“我来之前，到底发生过什么？怎么变成这样？”
“我们起了一点小争执，安硕稍稍用力过了头，把凳子砸坏了，”李景熙歉意道，“抱歉，我们破坏了书房。”
“既然是梦，就不是我的私人领地，”杰森无所谓地说，“谁进来，谁就能拥有它。”
他忽然想起什么，“我把门锁了，这次你不会……”
李景熙点头：“我从门口进来的，已经待了半个小时，你进来的时候，我应该在一楼厨房。”
杰森思考着问：“你在找什么东西吗？”
“中转站。”李景熙飞快地问，“你知道吗？”
杰森摇了摇头：“我听都没听过。”
李景熙发愁地吐出一口气，走进门，看向沙发区域。
壁毯还在，上面的图像变了：金色花盆上面插着很多金色花朵。
——很浓厚的阿拉伯风情。
杰森掠过她肩膀，介绍道：“这块壁毯是我旅游时候买的，其他地方不太适合，只能挂在我的书房里，反正艾琳也不进我的书房。”
声音忽然变得有些惆怅，“艾琳不喜欢这种风格，她老叫我处理，我一直没有做这件事，直到她……”
他顿了顿，“我就把一些东西收掉了，有些卖到了二手市场，有些直接扔了。”
李景熙收回视线，回头看着他，问：“因为这些小事情，你会对艾琳，产生讨厌的感觉吗？”
看到杰森微沉的眼神，她模仿他说过的话，“我没有要故意冒犯你。”
“没关系，我也在思考这个问题。”杰森沉思了一会儿。
李景熙没有打扰他。
杰森似乎终于想通了，才说：“我在心里确实有过抱怨，可我为什么要杀她呢？特别是我们已经分居之后，不愉快的小事情慢慢在我生活里消失了。”
“我没有说凶手是你，”李景熙摇了摇头，问，“《爱丽丝谋杀事件》连载之前，你有给谁看过吗？”
她补充，“我从你的字里行间，看出了一点点你在生活中的真实想法，有没有可能，也有人能看出来。”
“不、不可能，”杰森立刻意会出她的意思，不由自主地说，“不可能存在这样一个人，如果真有这个人，他为什么不来找我？这件事如果是他做的，这也太疯狂了。”
李景熙看着他：“或许他非常、非常崇拜你。”
她在‘非常’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杰森张了张唇，半晌，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他垂下头看着自己的手臂，皮肤上起了一阵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