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原因？”
林涛身子坐直些，道：“有烟吧？”
秦宇兜里掏出烟，给人丢过去一根，林涛点上，深抽一口，吐出道烟气，缓了十来秒，这才道：
“我就觉得这人啊，一个个太现实，拿我爸来说，我爸还在位时，厂里领导、左右邻居，那都是对你客客气气，一张笑脸相迎。
我爸一退位，没了势，这帮人就立马换另一副嘴脸，厂里打架这事，是我先动手，是我不对，但对方难道一点没错嘛？
厂里领导也不能这么偏心，对我落井下石，想想以往，再看看现在这副嘴脸，真特么让人恶心。”
秦宇道：
“这也没啥好生气的，人性本来就如此，过去你觉得混得不错，只是没发现人性丑陋的一面而已。
人走茶凉，它就是这么现实。
你看我过去来你家，左右邻居哪个不嫌弃？背后说些难听话，就是我老丈人，丈母娘，还有你们，不也是瞧不起我。
这我也不怨你们，因为我确实挺混蛋的。
涛哥，这世道就是如此，你想让人尊敬你，对你拍须溜马，阿谀奉承，那就得让自个有权有势。
像你这么自怨自艾，除了别人会更瞧不起你，没任何用处。”
林涛哼一声，心里是不服气的，但人说的确实是这么个理，道：
“秦宇，我承认你现在是挺厉害，我是比不上你，我家也欠了你不少人情，但别以为你能这么颐指气使教训我，我可不吃这一套。”
秦宇道：
“涛哥，你是沫沫的亲哥，咱就是一家人，我需要对你颐指气使嘛？要没这层关系，真的，我才不费这些口舌，给自己找不自在，你爱干嘛干嘛，关我什么事？
我也没在训你，是跟你讲道理，还有啊，你这机械厂是国企不假，但不见得就是铁饭碗，我看你们厂子如今效益也大不如前，没准啊，过个几年就倒闭了。”
“这怎么可能！”林涛一脸不相信，
“这机械厂当初可是省里重点扶持关注的企业，有员工好几千人，怎么可能说倒闭就倒闭，就是经营不下去，政府也不会不管的。”
“幼稚！”
秦宇道：
“政府拿什么管？无非就是钱，钱从哪里来？当然就是财政了，财政的钱不就是从企业缴税所得，
这是一个利益输送的循环，你企业都要破产，还能缴上税？
不管是国企、私企，都得遵循市场经济这一大潮流，你要固步自封，还照着过去那老一套，淘汰是迟早的事。”
林涛听着他这妹夫这一套套的，心里愈发诧异，这家伙知道的挺多，这水平可比他厂里那些个当领导的要强多了。
瘪瘪嘴道：
“我厂子上面那些占坑不拉屎的家伙，要是有你这觉悟，厂子也就不会衰落下去了。”
“那不见得！”
秦宇道：
“人家能当上厂长、副厂长，没两把刷子能把屁股底下位置坐稳当？厂子怎么回事，心里头其实都明白，但明白跟去做，那就两码事了。”
“什么意思？”林涛听得迷糊，道：
“难不成这些人还希望厂子倒闭不成？这也不符合他们利益。”
“那倒不至于！”秦宇道：
“你看像这些上面的管理层，厂长、副厂长之类的，年纪大多五六十了吧？再熬个几年那就退休了。
你说这节骨眼让他们对厂子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一来没那精力，二嘛，改革嘛，肯定要得罪一批人的，比如说裁员，到时裁谁呢？
裁哪个到时都要被人骂。
改革成功了，厂子起来了，他们得到什么好处？无非就是一些虚名，锦旗、荣誉证书这些。
实际好处一点没捞着。
这要失败了呢？被人唾骂不说，还得背负一改革失败的罪名，搞不好啊，临了临了，屁股底下位置要丢，
两相一权衡，选择哪边，不用多说了吧？人家就是打算安安稳稳退休，完了拿自己的那一份退休金，这就好了。”
林涛啐一口，
“这帮家伙，只顾自己利益，厂里几千号员工的死活就不管不顾了？什么东西！”
“不在其位，不谋其职”，秦宇道：
“你到了那个位置，就会明白了。
说远了，涛哥，我跟你说这些，就是想跟你讲，随着时代的发展、进步，没有东西是一成不变的，
你要真不想在机械厂干了，你跟我一块做买卖，年底左右吧，我要去趟南方特区，做点游戏机买卖，你要有兴趣，跟我一块去。
到时给你点小买卖做做，其它我不敢保证，但每月赚到的钱肯定比你在机械厂要多的多。”
“游戏机？”林涛道：“就你在时代广场那边开的那种大型街机？”
“不是！”秦宇摇头，
“家里头玩得那种小游戏机，类似小霸王那种。”
“这玩意老贵了”，林涛道：“一台要好几百，不过确实挺走俏的，你在特区那边还有熟人？”
“有些关系！”秦宇道：“你自个好好考虑考虑。”
林涛不免有些心动，要是以往，只会对人嗤之以鼻，不带搭理的，你带我做买卖？
咋不上天呢！
现在不一样了，犹豫道：“厂子工作我怕是不能辞了，我爹妈肯宁不同意，当初费了那些老劲。”
“没说让你辞职！”
秦宇道：
“到时可以请假的嘛，然后跟我去南方，先去看一看，了解了解，到时再作定论。”
“那行！”
林涛一拍大腿，“到时我先跟你过去看看先。”
谁都想赚大钱，他这妹夫又开游戏厅，又开罐头厂，四个轮的小轿车开着，多有排面，
怎么可能会不羡慕！
秦宇起身道：
“涛哥，这边工作呢，我觉得还是尽快去上得好，这人老是待在家里，时间长了就容易胡思乱想，
明儿你们厂里好像有领导下来考察，我觉得你还是去得好。”
“领导？”
林涛怔下，有些没明白，他一底层工人，领导来了还能接见他不成？
不过也没多想，从床上下来，道：
“行，我明儿就去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