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薇穿着睡衣来到了二楼，她手里还拿着一柄魔杖：“李察，你没事吧？”
李察关切道：“都解决了，你们呢？有没有受伤？主要是伊芙夫人和维罗卡。”
“放心，那些刺客很弱，被我烧成尘埃了，没人受伤。”薇薇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瑟瑟发抖，但下手却比李察还要干脆狠辣。
那些刺客几乎在踏入三楼的一瞬间就被物理意义上的高温蒸发了，包括阁楼外维持禁魔领域的刺客。
这种低级别的禁魔领域完全无法阻拦薇薇这种杀伤性可以媲美传奇的天才法师。
薇薇看似胆怯文弱的外表下，是帝国军队都敬畏的恐怖能量。
李察对薇薇知根知底，明白这个几乎是军旅出身的姑娘只是习惯性的内敛谨慎，用不着自己安慰。
自己亲眼见识过，薇薇真要在战场上发起疯来，也不比莉莉奴差多少，甚至杀伤性要远远大于，主打一个敌我不分。
毕竟塑能大法师们每天在研究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如何更快的毁灭。
至于保护，那是软蛋才会在意的事情。
“喂，庶民李察，你怎么唯独没有问到我？太不礼貌了！”
克琳蒂娜已经穿戴好了裙甲，脸上还残留了一些来不及抹掉的血污，盔甲和长剑也都脏兮兮的，一瘸一拐的，看来是经历了一番苦战。
李察盯着她，一脸迷惑道：“那你干了啥？薇薇不是把敌人全解决了吗？”
克琳蒂娜显得有些尴尬：“嗯，哼！你还是别问了。”
被吵醒的伊芙夫人也跑下了楼，无奈说道：“克琳蒂娜她察觉到阁楼外有敌人，直接冲了下去，落地时崴了脚，还撞入了尸体堆里，差点就要被薇薇一起火化了。”
李察赞叹道：“不愧是你啊，克琳蒂娜，这也行的！”
大伙儿都在打顺风团，偏偏只有一个人处于大逆风，还做到了唯一伤亡。
克琳蒂娜瞪了一眼李察说道：“这只是意外，我本来感觉我可以的，但总是有哪里不对劲儿。”
菲特看着一个一个跑下来蹭到李察身边的姑娘们，有些不自在道：“那个，李察先生，我是不是有点多余？”
“当然没有，我们还要谈些正事。”李察招呼着姑娘们回楼上休息，自己则是留下来和菲特商谈后续事宜。
李察对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执政官颇有好感，能够在自己被一刀嘎掉后，面对刺客们的威逼还像个爷们儿一样，倒是和他富商之子的形象产生了不小的反差。
无论如何，菲特没有选择背叛，这让李察松了一口气。
菲特算是李察接触的除娜娜莉亚之外的第一个实权官员。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是一个合格的大执政官。
作为米登领两只手数得过来“封疆大吏”，又能够被娜娜莉亚派遣到冰凛谷这个米登领的核心中央地带，显然是值得信任的。
菲特的能力自然无需质疑，李察不介意和他商量一些接下来的对策。
和聪明人合作总是轻松愉快的。
“不过说实话，我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尼赫查竟然敢直接袭击克琳蒂娜小姐，哪怕是借助这些索伦刺客之手。”菲特很快进入了工作状态，他思虑着认真说道，“以我看来，尼赫查不是急躁之人，这很反常。”
“难道说，这些索伦刺客只是他的狂热追随者，所以今晚的一切都是自发的拥护行为？”李察猜测道，“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值得深究了，我必须知道尼赫查在冰凛谷居民心中的地位。”
如果真的顶着整个冰凛谷的民意强杀尼赫查，虽然可以短暂的解决冰凛谷不臣，贵族企图叛乱的问题，但后续的影响是贻害无穷的。
一个对公爵府充满恨意，在关键时刻可能被策反叛乱的冰凛谷绝对不是娜娜莉亚想要的结果。
这也是娜娜莉亚选择让李察亲自出面，要求他妥善解决的原因。
作为米登领真正的地理中心，冰凛谷坐镇北疆走廊的出口，南连暖冬城和南方旷野，北通北风堡和呜嚎之巅这两座关键大城。
它是一座掌控了米登领命脉的军事交通重镇。
相比于把守米登领南方门户，靠近帝国腹地的暖冬城，冰凛谷才是更多北疆人心中的行省首府。
米登领的地形独特，整体可以居住的高原地带呈现“Y”型。
冰凛谷处在中心的交叉点，而暖冬城只是位于米登领的最南端，旮旯山要塞旁的一座海拔相对不那么高的超大型城市。
可以说暖冬城差不多就是强行从南方诺德领里撕开的一块肉，它在某种意义上来说甚至只是北疆的末端，大平原的起点。
帝国在广义上被分为了温带地区和寒带地区，而暖冬城的纬度就是这个分界线。
暖冬城虽然是帝国内数一数二的超大型首府，但它算上周边的小型卫星城和村落，总面积也不过占整个米登领的十分之一还不到。
剩下十分之九的地区则是在北疆走廊末端——冰凛谷以北的偌大北疆。
在米登领初创时期，第一任安公爵其实并没有占领暖冬城。
那时候米登领的首府正是冰凛谷，并以狭长的北疆走廊为界限，和诺德领划分而治。
而后续在银月联盟升格为帝国时，诺德领因为占据了北疆走廊的入口，屡次阻挠商队进入冰凛谷，企图通过经济手段打压米登领。
随后一任安公爵逼不得已只能向诺德领宣战，艰难的在诺德公爵手中夺下了当时还只是一片冻土村落，处在北疆走廊入口，两山之间的暖冬城旧址。
为了避免被帝国划定为北疆蛮族，又为了彻底吃下暖冬城那块三季如春的黄金地带，当时的安公爵只能选择搬迁首府。
于是暖冬城建立，并成为了米登领的首府。
事实证明这个决策非常正确，此后安家顺利的成为了新生帝国的合法大公。
暖冬城也凭借温暖的气候和资源倾斜快速发展，没过几年就赶超了冰凛谷，成为了帝国中着名的繁华城市。
但暖冬城终究是距离北疆太远了。
因为地理位置过于远离北疆，安家渐渐难以对北疆进行有效的管理。
于是这才有了后来的放权贵族管理北疆的麻烦事，直接导致以查家为首的贵族在北疆做大。
也直接导致查家在冰凛谷盘踞无数年，几乎成了此地的土皇帝，哪怕是娜娜莉亚也需要放缓性子来慢慢解决他们。
毕竟如果处于北疆走廊末端，北疆起点的冰凛谷一旦真的发生叛乱，那么凭借北疆走廊这易守难攻的地形，冰凛谷几乎可以彻底切断暖冬城和整个北疆的联系。
届时远在米登领东北和西北角的【北风堡】和【呜嚎之巅】如果迫于压力选择臣服，那么暖冬城就陷入了极度尴尬的地步，安家的大公之名更是外强中干。
冰凛谷真要发起狠来，带着北风堡和呜嚎之巅关起门来在北疆自立为王，别说安家，就算是整个帝国也拿它们没办法。
打入北疆？
那是不可能的！
从暖冬城进入北疆没有任何捷径，只能走北疆走廊。
如此狭窄的地形如果通行大量军队或者少部分传奇强者，那几乎都是给人家送人头去的。
而且还有个凛冬圣地，那里面的强者可是让安家多次感到心惊肉跳。
这个过于松散的弱魔法组织里面藏了几个可以手撕巨龙的老东西，恐怕就连娜娜莉亚也不知道。
而且大部分拓荒者，巡林客和戍边军团的起点几乎定在冰凛谷，可以说是米登领的心脏地带。
所以简单来说，冰凛谷和暖冬城两座城市职责分明。
暖冬城负责镇守米登领南方门户，并和帝国内部政治进行对接，然后狠狠搞钱。
冰凛谷负责拓荒者，巡林客以及行省军团的训练，并将他们运送到北疆各地开荒或戍卫，顺带管理凛冬圣地，然后狠狠花钱。
至于最北方一东一西的北风堡和呜嚎之巅也各有特殊复杂之处，虽然同样地位超然，但最起码娜娜莉亚已经对它们进行了有效管辖。
所以总的来说，冰凛谷都是米登领的命脉所在。
南部的暖冬城丢了，米登领安家还有退守北疆卷土重来的机会。
中心的冰凛谷没了，那就是真没了，米登领会立刻陷入一分为四的窘境，几乎没有再起可能。
帝国内部的各个大公都不会再坐视一个完整的米登领出现。
这也是李察选择谨慎的原因，他更希望用尽量温和的手段来解决冰凛谷的问题，不到迫不得已不动用武力。
但如果冰凛谷真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那么哪怕要抹除掉整个城的人也在所不辞。
一个沦为废墟的冰凛谷怎么样都比全员叛乱的冰凛谷来的强。
菲特沉思了许久，然后看着李察，有些为难道：“李察先生，毫无疑问，尼赫查在冰凛谷确实拥有巨大的威望，毕竟他确实让这里的居民生活好了不少。”
“额？你是指收到八十年后的税吗？”
“那个，如果我说，那个税其实是娜娜莉亚夫人收的，您会信吗？”
“蛤？”李察愣了一下，一下子不淡定了，内心充满震惊。
在他的印象里，娜娜莉亚虽然手段狠厉了些，但还不至于干这种涸泽而渔的事情。
相反她一直在提倡降低赋税税率和贷款利息来着。
李察再一次确认道：“你真没骗我？你真不是尼赫查派来的内鬼？”
“是的，虽然我也不是很愿意承认这件事，但这些都是上一任执政官留给我的卷宗上记录的。”菲特同样一脸苦相，“您知道，娜娜莉亚是在十多年前慢慢开始尝试掌控米登领。”
“十多年前，娜娜莉亚好像刚把克琳蒂娜送到首都黛尔兰，然后……”李察心里默念着，然后猛地一震，他咬着牙说道，“娜娜莉亚这个女人，当初不会是为了控制巴尔教团，才把冰凛谷的赋税权力交给邪教徒了吧？”
菲特都快被李察满是冒犯的话吓哭了：“嘶，李察先生您可别当着我面讲这些话，我还想活久一点。”
“也就是说那些空气税，开心税，晨曦税的始作俑者其实是娜娜莉亚？”李察细细的想了一下，倒是感觉可以接受。
十年前的娜娜莉亚还很青涩，刚刚走上米登领的政治舞台，这或许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
难怪当时安家的宴会上，已经死掉了的上一任查侯爵是巴尔信徒，冰凛谷的贵族们为了分一块自由赋税的蛋糕，怕不是早就和巴尔教徒深度绑定了。
也就是说那些所谓的保守派贵族其实根本就是巴尔教团的代言人，他们不是反抗娜娜莉亚，而是在维护已经日渐贪婪不可满足的胃口。
如果娜娜莉亚依旧选择信仰巴尔，这些保守派贵族怕不是第一个拍手叫好的。
李察疑惑道：“但这和尼赫查有什么关系？他也是保守派贵族吧。”
“不，他其实和那些保守派关系很差，甚至水火不容。”
菲特说出了出乎意料的现状：
“尼赫查和上一任查侯爵关系也很差，他当上冰凛谷城主之后，就一直致力于降低赋税，获得了许多拥戴，包括部分下级执政官以及真正在奉行骑士精神的少量贵族。”
李察挠了挠头，头疼道：“所以他为什么有叛乱的倾向？娜娜莉亚现在的法案应该较为宽松才对，她甚至给暖冬城的周边地区免了三年的税。”
“因为……”菲特顿了一下，然后扭着脸，从牙缝里蹦出了几个字，“那些苛捐杂税还在收，反而还加重了，您……明白的。”
李察手微微一颤，最让他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来了。
临走时娜娜莉亚的反复告诫，以及欲言又止的模样都表明冰凛谷的事情一点也不简单。
但李察没想到现在的情况会麻烦到如此地步。
感情自己忙活了大半天，原来一直是以一种反派的姿态登场出现的！
所以尼赫查才是那个试图打败恶龙的勇者，而自己一行人真的只是暴君的可怖爪牙。
想到这里，李察的心就越来越沉。
果然最后的问题还是出在了娜娜莉亚。
所以娜娜莉亚反复强调手脚干净些，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
娜娜莉亚夫人，
到底想让自己杀谁？
是那些被巴尔教徒腐化的贵族，还是毅然决然选择抗争的尼赫查？
李察感觉有点头疼，果然娜娜莉亚还是丢给了自己一个很麻烦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