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烦闷地将被自己撩得有些凌乱的额发随意扒拉了上去，拿出手机点开陈秘书的对话框。
顾商之前就让陈秘书给自己呈上来了一份关于季明珠过往的调查报告了，不过是粗略版的，只大概了解了少年以前的工作经历与环境等等。他先过目了一遍，然后让陈秘书可以慢慢调查制作详细版的。
他现在突然有点想催一催陈秘书的调查进度了。
但……又总觉得这样似乎不太好。
虽然之前自己不小心说漏嘴，问他在修车行工作过那为什么手心里没有茧，被娇气包得知自己调查了他。结果季明珠出乎意料的一点也没有在意，只是很坦然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男人沉默地垂下眼帘，高挺的鼻子挡住了些许亮光，在另一半侧脸上拉出一块淡淡的阴影。
纠结了半晌，顾商还是放下了调查娇气包的念头。
算了，娇气包虽然不会生气被他调查……但既然他没有做错什么事情，还是不要那么欺负他了。
顾商无声地叹了口气。
不一会，一个老熟人毫无预兆的来访。
宿飞羽脸上待着和煦的笑容过来了。
顾商：“。”
宿飞羽文质彬彬走到他跟前：“这么久没见了你怎么还是这副冰块脸？”
顾商端起咖啡杯抵在唇前，淡声：“没有。”
宿飞羽哦了一声，也不多问，脚下慢悠悠地轻轻左右转动：“你看没看我给你发的信息？”
“看了，”顾商道：“回来给我爷爷祝寿的？”
宿飞羽嗯了一声，声音沉了一个度：“以前我还没出国的时候，咱们两家交情还不错，顾爷爷对我挺好。”
“除了给他老人家祝寿之外，我这次还带来了宾夕法尼亚州密林里开采出来的西洋野参，找人看了说很补元气，一会我派人给你送来。”
顾商眉目微敛，心知效果可能不大，但还是郑重地道了声谢。
似乎是气氛变得稍微有些凝重了，宿飞羽又笑起来道：“说起来你还得喊我一声哥呢，结果谁知道你现在长大了变得这么不可爱。你难道就不好奇我给你发的信息里说的寿礼？”
“我跟你说这回你绝对没我送的合老爷子的心意，我给他准备的礼物绝对能踩在他老人家的审美点上。”
顾商抿了口咖啡，带着微酸的苦意在舌尖蔓延：“我无所谓。”
宿飞羽炫耀失败，有些不甘，“你小子……天塌下来也有你的嘴顶着，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他气得脚下稍一用力，底下的转椅就将人完全转了过去，背对着顾商。
宿飞羽抬眼一看，顿时怔在原地。
刚才还风度翩翩儒雅和善的男人立刻就跟坐了火箭一样的蹿起来，三两步走上前去，死死盯着顾商办公室墙上的这个大画框。
顾商沉下去许久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一丝松快，朗声介绍道：“这是我老婆画的，怎么样。”
宿飞羽：“……”
宿飞羽：“…………？？？”
今天，一向沉稳的男人脸上第二次渐渐裂开一道裂缝。
宿飞羽：震撼他全家.jpg
宿飞羽茫然地摸摸后脑勺，闹不明白了。
……不是，这个画风，未免也太像他不久前看过的那幅令他惊艳到驻足的水墨画了吧？？
可是那个漂亮的小画家不是说他没有别的作品了吗，难道是骗他的？
宿飞羽联想到少年脸上有些警惕的神情，觉得自己被骗了的可能性非常高。毕竟那个小画家的风格真的很出挑，他还没见过能画出跟他一模一样风格的人。
可是——
“你老婆？”宿飞羽脸色怪异。
顾商用咖啡杯掩住紧抿着的唇角，沉声：“嗯。”
顾商结婚这事儿他是知道的，只不过他人在国外赶不回来，而且也听说了一些传闻。
大致就是顾商的结婚对象跟他并不是两情相悦的，而且对方也不愿意嫁给他，甚至跳楼都要逃婚。虽然最后还是结了，可这事儿闹得也不小，圈子就这么大，一点小八卦就能被传得津津乐道。
他当时也私下问了问单子煜，顾商联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得到的答案确实是两人都不情愿。
宿飞羽了解顾商的个性，因此刚才进门没有祝顾商新婚快乐。
因为他知道，顾商既然不满意这段婚姻，必定不愿意被人提起，也不可能做出主动去炫耀这种崩人设的事情。
那么顾商这个口中的老婆，应该就不是那个让他不喜欢的联姻对象了。
宿飞羽少年时就被送去国外学习经营家族企业了，也耳濡目染养成了绅士温柔的性格，不像楚河他们那么损，不会故意戳顾商的痛脚。
宿飞羽的大脑飞速运转，cpU都差点烧干了。
他瞥了一眼墙上的画像，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性。
他好像在网上刷到过一个有趣的现象，似乎现在国内经常约稿的人对画师的称呼改变了。
以前都是喊“大触”、“太太”、“大大”、“劳斯”等等，现在好像流行管画师叫老婆？？
而顾商从小由顾老爷子培养，兴趣爱好高度相似，这幅画很显然也是顾商喜欢的风格。
宿飞羽松了口气，愈发觉得自己找对画师了。
既然顾商都这么爱不释手，还裱起来给人炫耀这个神仙画师的画功，那顾老爷子也一定会喜欢他送上去的祝寿礼的。
只是——
宿飞羽叹了口气，有些同情地看向顾商。
顾商：“？”
宿飞羽幽幽叹气，重新挂起微笑：“没事。”
他只是替兄弟遗憾罢了。
顾商难得这么欣赏一个人，可惜人家英年早婚了。不然小画家画技了得，长得又那么漂亮，若是没结婚的话……宿飞羽还真的可能忍痛将人介绍给顾商认识。
倒也不是鼓励顾商婚内出轨的意思。
毕竟大家都知道这段婚姻名存实亡，大概率等到顾老爷子辞世，他们的联姻也会结束的。
顾商对于自己不喜欢的人肯定也是避之不及，不可能同床共枕，发生什么实质性的关系。
那么把漂亮的小画家介绍给他，让两人从灵魂知己做起也是相当不错的。
他清楚他们这些世家子弟，心理多多少少不太正常，他还挺想有个人能跟顾商说点体己话的，不然人迟早要憋疯。
只可惜……唉，人家不仅英年早婚了，看起来还是个夫管严。
没希望了。
不把顾商喜欢的人已经结婚了这个残忍的事实告诉顾商就已经是宿飞羽最大的温柔了。
他一言难尽地拍了拍兄弟的肩膀，语焉不详：“挺好，挺好。”
宿飞羽炫耀寿礼的事情也干完了，野参的消息也带到了，便面带遗憾地起身告辞。
顾商也不留他，看了眼腕表，客套一下的挽留都不做，起身送客。
快到饭点外面已经有些嘈杂了，顾商这儿也静不下来。
刚送走了许久未见的宿飞羽，陈秘书又带着一伙拎着满满当当的食盒的人走了进来。
陈秘书订的日料到了。
沉甸甸的黑底樱花陶瓷食盒按照用餐序列一一在宽大的桌子上摆整齐，满满当当，险些排不下。
顾商满意地点点头，动作自然地想拿起手机拍个照，发给季明珠馋一馋他。
结果手指刚碰到手机边缘他就想起季明珠那一条比一条气人的信心，刚跟宿飞羽炫耀完的莫名爽利沉了下去。
算了，拍什么照。
他原本就不是一个吃个饭还要拍来拍去的人，枯燥无聊透顶，毫无生活情趣可言。
一定是被季明珠今早那个猫咪滤镜的自拍给弄昏头了，他默然将手抽出来，竭力让自己恢复到日常的状态。
没什么好生气的，不能被影响。
上回就是因为他的不信任而导致季明珠跟他闹，不跟他睡一起，吵架吵得他头疼胃也疼。就算不是为了季明珠，只为了自己的身体着想，他也该多给娇气包一点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