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天，夜色深沉。
巫朌从实验楼出来的时候，脚下一只黑色的斑点蛇抬头看了他一眼，蜿蜒离去。
周围很安静，但巫朌能够听到隐藏在暗夜之下的一场场厮杀。他仰头，在往屋顶看了眼——
小白变成了风狼王的形态，白牙正躺在他身上睡觉。
在杀场上安然入睡吗？
巫朌的神色莫名，转身离开。
白牙睁开眼睛，低声道：“每天都睡这么晚，老头子不知道熬夜伤身吗？”
她打了个呵欠，从纳戒中拿出一块木头和一把小刀继续未完成的雕刻——木雕已经差不多成形，她想做一个印章……她实在不喜欢这种精细活，一边借着月光雕刻，一边道：“那个木雕师是农庄的客人吗？怎么都没再来了呢？”
天色微明，蛇妖王的手下——除了第一晚之外，蛇妖王无遗都没有露面，只让几个中级妖兽带队前来指挥狩猎——把昨晚的成果交给白牙，真诚的道谢。
白牙接了那一袋老鼠尾巴，转手交给小白，一边伸着懒腰一边问道：“昨晚的战斗好像很激烈，你有朋友受伤吗？”
小蛇妖只有上半身是人形，尾巴还是蛇尾，是一只中级妖兽，听到这话的时候有些诧异，问道：“您昨晚不是睡着了吗？”
白牙笑着挑眉，“耳朵没有睡啊。”
小蛇妖无法理解，回答了之前的问题，道：“没有。这群老鼠背后应该有只高级鼠妖，不过，鼠群都只是普通的老鼠，不足为惧。”
白牙点头，“那就好。”
白牙先去账房那边交了老鼠尾巴，多出来的数量按照事先的约定换成了金币，然后，跟小白一起回家。昨晚劫火没有一起来，在家里帮厌离特训，顺带帮少年们守夜。虽然是白牙提出来的，但劫火没有拒绝，已经算是很大的进步了。
清晨的街道上行人很少，白牙每次回去都会走不同的路，只是想看看不同的风景，熟悉熟悉这个城市。
今早她走得是镜河边的镜河路。镜河是条人工河，从路亚河引的水。在镜河码头边有一座湖，有渔民在码头排了整齐的队伍，跟着一位白袍老者拜神，请求神明赐予丰收，或者祈祷能够平安归来。
那位老者是个巫师，并不是巫祝师，不过，这并不妨碍渔民们一致相信——他能够沟通神明。
这个世界的渔民要面临的风险比前世更多，风浪、暗礁都是小事，遇到水妖兴风作浪才最要命。
从渔民口中能听到许多关于水妖与渔民的故事，都是口口相传的继承了下来的真实的传说。故事中的渔民行走江湖之远，遨游在大海的怀抱，与水妖幸福而快乐的生活在一起，过着连巫师都羡慕的自在生活，创造着属于普通人的传奇人生……
所有的渔民都怀念从前的时光，虽然他们并没有亲身经历过。
白牙坐在码头边，看着渔船渐行渐远……今天的天气不大好，风有些大，并不是个捕鱼的好天气，可是，若是不出船，他们的家人就会饿肚子……
水面上波浪起伏，坐在码头上看得久了，朦胧中有种摇晃的感觉，仿若乘船。
——这件事是小师妹告诉她的。
前世，她生活的城市在长江边。即便是晴好的天气，江边也会起很大的风，没事的话，萤子能够坐在江边看一整天的长江水……
闭上眼睛的时候，白牙脑中浮现出一个疑问——萤子不会水，为什么那么喜欢坐船？
***
半石街七号。
巫朌给少年们预定的早餐每次都在少年们早训结束之后准时送来。
长佑从伙计手中接过一壶玉芝膏，拿了杯子分给众人，问道：“你们是哪家酒楼的？早餐做得不错。”
过了今日就吃不到了，长佑打算以后都去这家店吃早餐。
伙计笑道：“大人开玩笑了，一般酒楼里哪有玉芝膏？我是鸿运农庄的，这些都是我们庄主特地吩咐为你们准备的。”
巫朌老师？
少年们面面相觑，有些惊讶，想起的白牙之前的那句话——难道巫朌老师对白牙的照顾，其实是在委婉的表达对他们的爱护？
小虫子捧着玉芝膏，举目四望，“小牙姐姐呢？”
重伊给他剥鸟蛋，也四处看了看，“小牙还没回吗？是不是在房间睡觉？”
白牙平日都回得很早，少年们早训的时候她一般都在睡觉，不过，到吃饭的点总能闻着香味爬起来，摸着肚子喊饿。
重伊敲了敲房间的门，没有动静——白牙不在。他开了传音扣，试着呼叫白牙，也没有收到回音。
秦延道：“或许有什么事耽误了，应该在路上吧。”
可是，少年们吃完了早餐，白牙仍旧没有出现。
申不时有种不好的预感，起身道：“小北、厌离、银皎，你们先去比赛。大小虫子留下来等着，其他人出去找人。”
***
白牙醒来的时候，感觉脑袋有些晕。
这里是一个洞室，周围很安静，空气有些潮湿，每隔两秒钟能够听到水滴落地的声音。她躺在一张石床上，身上盖着自己的外套，手脚被束缚着，是坚韧的蛇皮绳，不过，她的灵力并没有被封印，很容易就能挣脱。
手臂用力的时候，传来一丝微妙的疼痛感。她捋起袖子看了看，发现肘前静脉的地方有两个红点，像是被蛇咬过的。
她微微蹙眉——这只蛇真会挑地方。
放下袖子，她回忆了下，想起自己原本是想回半石街的，半路在镜河码头观水看渔民打渔，来回荡漾的水波让她找到了那种在乘船的感觉，然后呢？她好像是晕船，一头栽进水里了……是迷幻药吗？什么时候下的呢？
白牙下了床，没有找到鞋子，赤脚站在石头地上，微微湿润，有些凉。
她四下里看了看——小白不在这里。
除了鞋子之外，其他的东西都在，玉佩、纳戒和狼牙项链也没丢，传音扣都没有收走，不过，她试了下，发现这里无法传递信号。
门在哪儿呢？
白牙用手指敲着墙壁，仔细听着声音……按照她的经验，这种洞室的门一般都开在石床对面……很快，她找到了门的位置，也看到了类似机关的东西，不过，就在她准备开门的时候，听到另一边传来的说话的声音——
“鸿运农庄的鼠患持续了快半个月了，那个女孩是巫朌大人顾来灭鼠的。老大，她利用我们帮她赚钱，还让我们感恩戴德。”
这语气，应该是蛇妖王的手下了。
露馅儿了吗？
白牙有些惊讶，不过，并不是因为无遗识破了她的骗局，而是因为，无遗居然因为这个绑架她——
在看到那两根蛇皮绳的时候，她就猜到了绑她来这里的是无遗。
可是，她并不觉得无遗是因为她利用了他才做这种事的。
一开始的时候，无遗或许真的被白牙给骗了，但他并不傻，相反的，作为一只活了几千年的高级妖兽，又生活在城市边缘经常跟人类打交道，无遗要比很多人都聪明。白牙最初只是为了戏弄巫朌才设了那个局，并没有刻意瞒着无遗。所以，在第一晚蛇鼠大战之后，无遗应该就明白事情的原委了。他一直保持沉默，是因为接受了这场交易——
这是一场双赢的买卖，无遗没有理由拒绝。
白牙原想听听无遗怎么说，但门的另一边沉默了很久，之前说话的蛇妖退下了，紧接着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来——
“无遗，你看起来不大好，还在犹豫吗？”
——是金灵的声音。
原来两人是朋友吗？
金灵继续道：“那枚信物你也见过的，为什么还会答应做这件事呢？你若是还想要加入水族，最好不要伤害她。”
无遗终于开口了，道：“我自有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