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神祭期间，商浮城总是热闹的，这两年的丰收也让普通百姓在祈福之时，多了几分笑颜。
白牙原想带杜衡进宫，却在路上遇见了正微服出访的吴君吴长生——
他穿了件白色的长袍，身边就跟着左宵一人。
两人正在一个面具摊前挑面具，最后吴长生戴了张黑面獠牙的鬼面，递给左宵一只蓝色的猫脸面具。
禁军主帅大人拿着面具，一脸的纠结与无奈。
白牙远远的见了，起了玩闹的心思，买了一黑一白两只面无表情的鬼使面具，黑色的给了杜衡。
杜衡问道：“白姑娘，我们这是做什么？”
白牙道：“玩刺客游戏。”
虽然戴着面具，但从语气中的雀跃便能想象那一脸的兴致盎然，“假装去刺杀吴君，嘿嘿，早听闻左宵是大内第一高手，吴君本人从前也是横舟学院难得的天才，终于有机会交手了。”
杜衡混在人群里隐匿气息之时，心道，自己这一把老骨头了，怎么就答应她做出如此孩子气的事？
白牙跟卖花的小女孩买了所有的花，挎着竹篮，大大方方走到吴君面前，压着声音道：“公子买花吗？一个铜币一朵。”
白牙走近的时候，左宵本能的想要上前阻止，被吴长生拦住了，他见来人只是个卖花女，也就退了回去。
吴长生鬼面具掀开，移到头顶，笑道：“小姑娘别怕，你数数，这花一共有多少朵，我都要了。”
白牙眨了眨眼，道：“一百朵。”
说着，从篮子里抽了一朵出来，道：“我一朵，剩下九十九朵，愿公子与心上人能长长久久，白头偕老。”
吴长生乐了，回头让左宵付钱，又道：“你这丫头倒是有趣。”
左宵付了钱，白牙点了点，然后把花篮递给吴长生，就在他接过花篮的那一刻，白牙在面具之下露出了一个浅淡的笑容，手指微转，手中的那支红蔷薇突然就变成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翻手之间就朝吴长生刺过去——
“公子小心！”
左宵叫了一声，正想抽剑来挡，那边杜衡不知何时过来了，用一种奇特的步法挤进两人之间，抬手一档，竟徒手止住了他的剑势。
那边吴长生反应虽慢了半步，但最后关头还是本能的用手中的花篮挡了一下，白牙那一刀没能伤了他，只划破了他的衣袖。
吴长生后退的同时，迅速抬手结印，一道冰箭飞射而出。
一击未能得手，白牙也不再继续了，咯咯的笑起来，抬手抓住那冰箭，随手一扔，那冰箭飞入长天，化作点点星光，消散。
白牙摘了面具，笑嘻嘻的看着目瞪口呆的吴长生，道：“吴公子手下留情，小女子认输啦！”
左宵在手中的剑被阻的时候就感觉不妙，正想叫人，听到她的笑声之时愣了下，这会儿才总算松了口气——
这丫头，当真吓死人。
然后，瞧了眼身边的带着黑色鬼面的黑衣人，拱了拱手，道：“阁下好功夫。”
杜衡摘了面具，抬手行礼，“得罪了。”
几人的打闹时间很短，周围虽乱了一阵，但还不及反应过来，再一看，分明就是好友相聚么……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吴长生道：“小牙，你来得正好，一起去海边参加祭典如何？左宵太无趣了。”
白牙道：“我来找你谈正事的。”
吴长生拉着她走，道：“你就饶了我吧，本公子难得清闲。”
白牙笑了，想到他平日里在宫里估计也挺无聊，不由有几分同情了，道：“那庆典有什么好玩的，本姑娘带你去玩好玩的。”
吴长生问道：“哦？有什么是本公子没玩儿过的？”
白牙咧嘴一笑，“冲浪。”
***
庭阳城北，帝丘之台。
今日是新帝登基的日子，因为夏轩甫遭劫难，新帝下旨典礼一切事宜从简。
如今夏轩朝廷官员几乎去半，重要的官员都不在，也实在没法大办。不过，祭天祭祖总是不能免的。
大祭司不在，神只阁从前的巫师也都不在，这场祭祀由巫阳和巫朌主持。
非歆戴着冠冕，穿着黑色的皇袍，站在祭台之上，将祭酒洒向天地——
酒水随风散落，折射着太阳的光辉。
愿这夏轩王朝，也能如这高高升起的太阳，繁荣昌盛。
非歆微微仰头，看着脚下的臣民，在心中默念，此后，世上再无非歆，只有轩辕歆。
祭台之下，重漆仰头看着那高台之上的帝王，在那熟悉的人身上感觉到一种陌生的气息——
从前，他能够看到非歆的命运，而此刻，那种莫名的气息阻挡了他的视线，眼前的一切都笼着浓雾，看不清。
重伊似乎觉察到他的不对劲，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轻声问道：“小漆，歆子哥站的位置，高不高？”
重漆已经很久没听到自家哥哥叫他小漆了，听言费劲儿的仰头看了他一眼，却发现自家哥哥并没有看他，而是看向前方高高的祭台，而且，那眼神带着戒备——
他记得很小的时候，刚到圣灵学院之时，哥哥也会露出这种表情。
他不明白哥哥话中的含义，转头看向了那座祭台——
此刻，新帝正转过身去，黑色的锦袍镶着金边，沉重得仿若背了一座深渊。
重漆点了点头，重重的“嗯”了一声，“很高。”
重伊的手覆在他的脑袋上，眼睛仍旧看着高台，道：“小漆，高处是很危险的啊。”
重漆想了想，点头，道：“所以，哥哥，秦医生，我们一起来保护歆子哥。”
秦延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大虫子只说了一半，高处很危险，也很孤单，小虫子的任务是逗歆子哥高兴。”
***
勾吴国，鱼鼓岛。
白牙带着吴长生玩冲浪，遇到了鱼鼓岛的海军，正好，天色也不早了，吴长生便想着，上岛看看海军将士们，顺道去凌波楼祭拜祭拜。
凌波楼旁边有一栋小木屋，是从前墨染住的地方，如今已经空置了两年了，落满了灰尘。
山下的村民听说白牙来了，邀请她去村里住。白牙推辞了，村民们见吴君也在，便没再坚持，只送了些吃食过来。
左宵在小木屋前生了一堆火，众人一边烤火，一边吃着晚饭。
吴长生拿着饭盒，转头看了眼山下，道：“小牙，谢谢你，治好了那些人。”
白牙正烤着鱼，瞅了他一眼，撇嘴，“他们是书影的族人。”
吴长生笑，“那就当我是替小影谢你。”
白牙呵呵的笑两声，“书影也是我的朋友，用得着你替么？”顿了顿，想起件事，抬头看他，认真问道：“听说，你喜欢书影啊？”
吴长生手下一顿，放下了饭盒，挠了挠脑袋，似乎有些不自在。
白牙摆了摆手，道：“不想说就算了。反正啊，你怎么想的不重要，书影的心意才是重点。”
吴长生眨了眨眼，见她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笑了，道：“你不介意啊？”
“嗯？”白牙突然明白他的局促来自哪里了，挑了挑眉，“我听说你十二岁那年便当着全天下的人出了柜，我还以为你多潇洒呢。”
吴长生虽不懂什么叫出柜，但在这语境中，还是能猜到的。
他自嘲一笑，“不洒脱，还能如何呢？”
白牙听出了他语气中的落寞，也微微叹了口气，道：“我有些不明白。我看神隐大陆的历史，史书上同性之恋也是有记载的，巫师们对此也并不排斥。为何，到如今，却成了禁忌呢？”
——其实如今也不算禁忌，但在贵族中多半是笑料，吴长生本人就是最好的例子。若非勾吴皇族情况特殊，他能不能顺利继承皇位都是个未知之数。
吴长生没有回答，拿起饭盒继续吃，转移了话题，问道：“你今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白牙不过感叹一句，也没强求，果断道：“要银子。”
吴长生一口饭差点噎住，喝了口水咽下去，顺带把刚刚那点儿抑郁也咽了下去，心道，这丫头每次跟他要银子，怎么就如此理直气壮呢？
上次建学校，他能够被说服，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家大哥也是普通人，所以才能理解白牙的想法。
白牙瞥了他一眼，“不服气么？我什么时候让你做过亏本的事？”
吴长生连忙摇头，问道：“这次要做什么？”
白牙道：“修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