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寻给白牙提过的那位商客叫来旭，是个宗师，也是名蛊师。
他什么生意都做，玉石、瓷器、茶叶、粮食……只要赚钱就行。
在这次会面之前，他想了许多措辞，该如何说服这位传说中的白姑娘将那神奇的水泥卖给他。
他之前调查过，这水泥是青花窑厂生产的，按一铜币一公斤的价格出售给杜门镖局的。
——至今为止，青花窑厂的合作客户就只杜门镖局这一家。
听说，青花窑厂和杜门镖局，都是那位白姑娘的产业。也不知她把自家货物这般折腾一番有什么意义。
这个价格，相对其他建筑材料算是非常贵的，可跟他在商浮城进的其他货物相比，实在是很便宜。
若是他把价格提高一点，胜算会不会更高一点？
听闻那白姑娘带手下的雇员很好，青花窑厂、毕昇印刷厂的工人，待遇都能比得上一般的朝臣了，还办了那希望学院……想必是个心善之人吧，若是他把家乡的苦难跟她说说，她会不会心软就答应了呢？
……
不过，这些说辞都没能用上。
见面之时，没等他开口，那位白姑娘就递给他一份契约书，道：“来老板，实在抱歉，青花窑厂这边的水泥存货不多，我没有多余的货卖给你。不过，我打算在南疆另建一处窑厂，算是青花窑厂的分店。但我们对南疆的情况不大了解，想跟来老板合作。具体的合作方式都在契约书当中，来老板先慢慢看。”
说完了，伸手做了个请，然后喊了小二送菜单过来。
契约书是近两年鸿运商行常用的形式，来旭经常往来于南疆与商浮城，倒是见过的。
不过，那契约书的内容，却是让他吃了一惊——
青花窑厂请他担任整个南疆的青砖及水泥的代理商。
也就是说，南疆所有的青砖与水泥销售都由他负责，当然，杜门镖局的订单除外。而他本人的所得是销售利润的一成。
不过，也是有条件的——销售的价格由青花窑厂来定，他不能擅自涨价。
白牙点了菜，见他看的差不多，垂眸微微笑了笑，道：“来老板，实不相瞒，这水泥的价格并不高，算不得赚钱的生意，我原本也没想卖的，不过听说南疆百姓多受雨水之灾，若是此物能改善改善他们的生活，小女子也是不敢推辞的。
跟您这次合作，我就是想借您在南疆的人脉，把水泥推广出去。不涨价也是希望一般的百姓也能用得起，一成的利润虽不多，但也是我能拿出的最大诚意了。”
来旭面色微红，拿着那契约书的手指握紧了些，甚至有些发抖……良久，他长叹一声，起身，躬身，一鞠到底，“白姑娘性情高洁，来某自愧不如。”
他之前说南疆多雨，乡民遭难，的确是事实。可是，这点并不是他之所以想做水泥生意的缘由。
在南疆，对人族威胁最大的，从来都不是雨水，而是妖兽。
这也是为何偌大的南疆，仅仅只有一座人族城市的原因。历史上不知有多少巫师想在那片无主之地建立城邦与国家，但真正成功的，也只有一座天虞城。
但若是有了这水泥就不一样了。
水泥建的墙壁比人族现有的城墙都要厚实坚硬得多，关键是修建速度很快……这东西卖给平民赚不了多少钱，但若是卖给那些想要成为城主、君王的巫师们，肯定是能大赚一笔的。
他隐瞒了这点，是想把商机抓在自己手中。而眼前这位白姑娘，分明是看出来了的，却没明说，还送给了他一笔大买卖。
如此胸襟……难怪啊。
难怪青花窑厂那么多人，没一个人会为了钱财而出卖她……他用了半个月都没能打听到水泥制造的技术。
白牙扶他起来，笑道：“来老板客气了，是我该谢来老板才是。”
说着，看了眼那契约书，挑眉，“所以……”
来旭点了头，道：“我同意。”
虽然来旭是苏寻介绍的，不过，毕竟青花窑厂是孙小瓷负责的，所以，这次白牙带来的是孙小瓷。
孙小瓷对来旭背后的小动作自然是清楚的——
青花窑厂的窑工都受过白牙的恩惠，对在家老板很是忠诚，有人打探水泥的事，自然会上报的。
这几日打探水泥的商客不多，不过，窑厂却是很多的。孙小瓷原本并没有放在心上，不过，在听说这位来旭的商客找上了苏寻，还用一番花言巧语的骗了他帮忙的时候，她可是很很气愤的。若不是白牙来之前就给她做了思想工作，她并不是愿跟这人合作。
白牙找这人合作也并不是草率决定的，这三日里，杜门镖局的情报局已经把这人的底细打探得清清楚楚了——
来旭的确是来自南疆的，做生意还是很讲信用的。至于重利什么的，那是生意人的秉性，算不得什么大毛病。
孙小瓷原本并不同意，心说自家姑娘也是生意人，不也一样仗义疏财？她来之前已经决定了不给来旭好脸色，不过，她这人心善，耳根子也软，这会儿见他态度诚恳，很快就原谅他了。
她将早准备好的笔墨和印泥递过去，总算是露出了一丝笑容，道：“来老板，请签个字。”
小二已经开始上菜了。
签完了契约书，白牙给来旭介绍，道：“来老板，这位是青花窑厂的厂长，孙小瓷。我这个老板比较懒，窑厂的事都是小瓷再管，以后您有什么问题，直接找她就行了。”
孙小瓷摆了自家姑娘一眼，能不能如此理直气壮？
来旭虽然早就听闻青花窑厂的负责人是个没有灵脉的普通人，或者说，整个窑厂，除了护卫之外，就没有一个巫师。此刻，亲眼见到白牙把所有工作都交给一介平民，还是很惊讶的。
不过，他也算是商场老手，这点情绪还是能隐藏起来的，起身敬了酒，道：“日后，还请孙老板多多指教。”
一顿饭吃得很是和谐。
离开酒楼之后，来旭说想去乐平村看看，白牙道：“正好，来老板送小瓷姐回家吧。我还有些事，改日再过去。”
孙小瓷揶揄道：“不知改日是哪一日？”
白牙挠了挠脑袋，也有些不好意思，道：“小瓷姐，这次是真的，三天，呃，七天吧……七天之内，我一定去看你。”
孙小瓷冷哼一声，转身走了，显然是不信的。
——自家姑娘，不是一般般的懒。
只是，这般惫懒的人，有何必给自己揽了这许多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