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睿道：“你不报警，我们怎么会知道？我们警察又不是神仙，能掐会算的，死了这么多人，也没人报警，那些死去的人该有多么可怜，多么冤枉，你怎么忍心坐视不管？”
林阿姨愧疚道：“我知道……我就是太害怕……”
沈明睿道：“三个月内死了七个病人，而且同是207房2号病床，病人又都不是IcU的危重病人，绝不应该有这么高的死亡率，这么可怕的异常情况，陈院长难道一点也不知情吗？”
“这个嘛……”林阿姨刚想说什么，忽然听到了脚步声，慌乱的站了起来，低头假装扫地。
“沈明睿，量体温了。”进来的正是护士李蓉蓉。
沈明睿笑了，“平时总是1号床1号床的叫，我还以为你不记得我的名字。”
他嘴里说着话，不动声色的关了手机录音。
林阿姨趁机蹑手蹑脚的跑了出去，好像后面有鬼在追她一样。
李蓉蓉居然答话了，她的声音没有起伏，就像压抑着什么，说道：“你来的第一天，你的住院表格就是我填的。”
沈明睿笑道：“我就说嘛，怪不得我对你一见如故。”
李蓉蓉拿出体温计，“张嘴。”
沈明睿乖乖的张嘴，含住了体温计。
李蓉蓉给他量了血压，说道：“血压正常。”
随后从沈明睿嘴里抽出了体温计，甩了一下，看了一眼，秀眉皱了起来，“37.4，体温偏高。”
沈明睿道：“没事，就是刚才情绪稍微激动了一点，等下就好了。”
李蓉蓉道：“有没有事不是你自己说了算，而是医生说了算。”
沈明睿双手撑了一下，坐了起来，他试探的动了一下身体，发现因为腹部的手术，腰根本用不上力，自己下床有点困难，说道：“我现在想坐轮椅出去一下，你能扶我一下吗？”
李蓉蓉干脆道：“不可以。”
沈明睿想下床坐轮椅，好去找林阿姨继续录口供，偏偏李蓉蓉一口拒绝，只好苦笑，问道：“为什么？”
李蓉蓉道：“你有点低烧，必须卧床休息，等我上报郑主任再说，如果情况不好，可能会回IcU。”
“不会吧。”沈明睿差点喊冤了，“我真的没有哪里不舒服啊，再量一次就好了。”
“也行。”李蓉蓉点头，把体温计递过去，“张嘴。”
沈明睿赶紧张嘴含住体温计，比小学生还听话，眼巴巴的看着面前的白衣天使。
李蓉蓉也在看着他，“郑主任说过，你是医院重点照顾的病人，你的身体只要有一点异常，必须直接上报给他，否则出了事，连他也负不起责任。”
为什么？那位郑主任又是什么意思？
沈明睿忍不住想问她，碍于嘴里的体温计，只好强忍着，好不容易等了三分钟，他迫不及待的自己拿出体温计，“你们的郑主任是我的主治医生吗？”
“是的，主任直接负责你，你的药都是他亲自开单的。”李蓉蓉说着拿过他手中的体温计，甩了后看了又看。
沈明睿忍不住紧张道：“多少度？”
李蓉蓉看了他一眼，“37.2……”
沈明睿松了口气，“我就说我很正常。”
李蓉蓉道：“刚好到线，我一个小时再来量一次。”
“辛苦了。”沈明睿想了想，问道：“我的主治医生是郑主任，那2号床李德彪的主治医生又是谁呢？”
李蓉蓉一直是戴着口罩的，从来没有摘下过，听了他的问题后，她忽然摘下了口罩，似乎是忽然呼吸不畅了。
她的容貌不能说有多漂亮，但也是个清清秀秀的女孩子，而且比沈明睿想像中的年轻，最多不超过二十岁，似乎是刚毕业的实习生。
只听她说道：“是杜副主任杜方。”
沈明睿挑眉，“我听说有一位叫李娟的病人，主治医生也是杜副主任，但是可惜上个星期死了，你知道吗？”
李蓉蓉道：“我是这家医院的护士，当然知道，我当时就在场。”
沈明睿道：“听说她是晚上突然就死了，而早上你们才发现她的尸体，她丈夫就认为医院很不负责，一直在闹。”
李蓉蓉道：“李娟死了后，她丈夫已经来医院闹了好几次了。”
沈明睿道：“知道她丈夫叫什名字，职业是什么吗？”
李蓉蓉道：“名叫洪亮，干什么的不知道。”
沈明睿看向了隔壁的2号病床，那位叫李德彪的大叔还没有回来，“据我所知，这个2号病床，光这三个月内就死了七个病人。”
李蓉蓉没有看2号病床，反而垂下目光，“有什么奇怪的，这家医院经常莫名其妙的死人。”
“你说这家医院？”沈明睿愣了一下。
李蓉蓉道：“是的，这家医院。”
沈明睿道：“你是这家医院的护士，应该是自称我们医院，你却说了两次这家医院，说明你对你工作的医院没有归属感或者说是厌恶。”
李蓉蓉道：“是又怎样？你想说明什么？”
沈明睿只好换个问题，“你们的杜副主任医术怎么样？对病人负责任吗？”
李蓉蓉不自觉的抿嘴，说道：“我不知道，他的事我都不清楚，我只是一个护士。”
沈明睿道：“你在这家医院做护士多久了？”
李蓉蓉道：“我半年前卫校毕业，就来这里上班。”
沈明睿道：“郑主任和杜副主任平时有什么矛盾吗？”
李蓉蓉道：“别的矛盾不清楚，但谁都知道在争院长之位，院长明年要退休，副院长之位长年空缺，那两位着急又上火，在医院分成了两个派系，见面就掐，明争暗斗从来就没有停过。”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职场之争从来就没有停止过。
沈明睿道：“如果医院的病人异常死亡，一般由谁来负责？”
李蓉蓉道：“谁是主治医生，谁负责，出具医疗事故报告，经由行政部门审核，主要是郑杜两位主任审核，制定赔偿方案，最后院长再签字盖章。”
沈明睿道：“如果责任医生欺上瞒下呢？”
李蓉蓉道：“这个问题你得问喜欢欺上瞒下的医生，我无法回答你。”
沈明睿沉吟道：“要欺上瞒下，也不是一般的医生可以做到的，你们医院除去院长，只有郑杜两位主任有这个手段。”
李蓉蓉道：“这是你说的，不是我说的。”
沈明睿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喜欢杜方吗？”
李蓉蓉冷冷道：“我为什么会喜欢那种人渣？你是在侮辱我吗？”
这女孩竟然非常厌恶杜方，而且是不加掩饰的。
“抱歉，我确实不该这么问。”沈明睿立刻道歉。
李蓉蓉哼了一声，“还有什么要问的就快点问，我很忙。”
沈明睿忍不住道：“你一直在咬嘴唇，说明你有焦虑的情绪，是我的缘故吗？那真是抱歉了。”
李蓉蓉双手插兜站立着，果然一直在咬嘴唇，嘴唇咬得颜色变深，似乎就快咬出血了，听他这么说，忽然冷笑道：“你们警察都是这么讨人厌的吗？”
沈明睿有点意外，“原来你知道。”
李蓉蓉道：“住院表格上，你的职业是警察。”
沈明睿恍然道：“我忘了这件事。”
“不然我凭什么回答你这些问题？只有你们警察才爱问东问西，揭人隐私。”这李蓉蓉倒也奇怪，似乎满腹的怨气，无处发泄。
沈明睿挠挠脸颊，“我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病人，还需要你这个护士照顾，刚才的谈话也没有录音，你若是觉得我很讨厌，我再次道歉。”
李蓉蓉哼了一声，把口罩重新戴上，刚想再说什么，忽听外面传来了护士们的尖叫声，一片喧哗之声。
“杀人啦，杀人啦！”
“快报警！”
“出什么事了？”二人大吃一惊。
李蓉蓉慌忙跑了出去。
“哎，等一下。”沈明睿想让她扶自己坐轮椅出去，结果人跑这么快。
他只好咬着牙，硬是抬腿下了床，谁知两只脚刚一落地，就是一阵眩晕，眼睛发黑。
生过病的人都知道，若是卧床太久，猛然下床就会头晕。
他强忍着，等眩晕过去，一步一步的扶着床，艰难的挨到了角落的轮椅，一屁股坐了下去，不想坐得太急，痛得他呲牙咧嘴，好不容易才缓了过来，急忙按手把上的电钮，轮椅就滑了出去。
只听砰得一声，一只车轮撞到了门框。
好吧，久没开车，车技有点生疏了。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就像炸了锅一样，不停的有人从门口跑了过去。
沈明睿总算控制好轮子，把电动轮椅开了出去，一路开到了护士站。
只见一个中年男子手持水果刀，挟持着一个白袍医生，背靠着窗户，在拼命的叫喊，“你们都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沈明睿认出中年男子就是死者李娟的丈夫，他终于失控了，做出了不理智的错事，被他挟持的医生正是杜方。
啊，遇到事情不要慌，拿出手机发个朋友圈先。
咳咳，当然不是，沈明睿镇静的拿出手机，戴上蓝牙耳机，打给了方震，问道：“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