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睿道：“护士长，拿个架子来，我好挂吊瓶。”
方怡迟疑了一下，出去搬了一个架子来，魏又灵把吊瓶挂了上去。
沈明睿道：“杜医生，据我所知，五月，六月，七月，截止到今天为止三个月内，住院部207室2号病床，接连死亡包括李娟等七个病人，这七位死者的主治医生都是杜医生你吗？”
杜方道：“我为什么要回答你？我会请律师的，你们等着。”
沈明睿道：“你可以保持沉默，没事，我们也可以告诉你一些事实。”
他转头道：“又灵，开始吧。”
魏又灵在沙发上坐下，从背包中拿出笔记本电脑打开。
沈明睿道：“又灵，那七个人的就诊资料发过来了吗？”
魏又灵按了几个键，说道：“发过来了。”
沈明睿道：“李娟等七个人的主治医生是谁？”
魏又灵道：“医务科副主任杜方。”
沈明睿道：“死因呢？”
魏又灵道：“上面写的是，急性心力衰竭，猝死。”
沈明睿道：“抢救报告上怎么说？”
魏又灵一目十行，说道：“没有抢救报告，七个病人发现均已死亡，时间上都是半夜死亡，早上才由护士长方怡发现。”
沈明睿道：“那就对了，作为普通病房，病人死亡率如此之高，而且同样是心力衰竭，猝死时间也是夜晚，如此之巧，不知道杜医生有什么想法？”
杜方干脆转过椅子，背对着他们。
沈明睿看向了方怡，“护士长，你怎么说？”
方怡漠然道：“我不知道。”
魏又灵道：“你们是不是觉得什么也不说，就没事了？这些证据明摆着，赖得掉吗？”
这时，沈明睿的手机震动，是袁莹打过来的，他立刻按下接听键。
“明睿，七个死者的就诊报告我都看了，也和好几个医学专家讨论过，确实是非正常疾病死亡，专业的分析我就不说了，那七个人不仅仅是医疗事故那么简单，很有可能是谋杀。”
“你和方震说了吗？”
“说了，方队已经正式立案，刑侦支队将全力侦查。”
“那太好了，七个死者都可以申请尸检，查明真正的死亡原因。”
“除了叫李娟的受害人，另外六个受害人都已经签字火化了。”
“那李娟的尸体是唯一的希望了。”
“是的，受害人的丈夫已经签了解剖同意书，我现在赶去医院，你先办好交接手续，我把尸体带去法医室，今晚我就连夜解剖。”
“好的，辛苦啦。”
沈明睿挂了通话，对方怡道：“护士长，我们警方已经取得家属的同意，要领取李娟的尸体，现在带我们去停尸房吧。”
方怡还未说什么，杜方又急了，“你们凭什么这么做？”
沈明睿终于沉下了脸，他很少动怒，冷冷道：“凭我们是刑警，按着法律法规办案子。”
魏又灵说道：“师哥，不要和这种法盲啰嗦，我们现在就去领李娟的尸体，看他能怎么样。”
方怡咬了咬嘴唇，说道：“我带你们去。”
说着转身就要走。
沈明睿道：“等一等。”
方怡一惊，“又有什么事？”
沈明睿指指吊瓶，说道：“针水滴完了。”
方怡似乎松了口气，很快帮他拆了。
魏又灵把笔记本收回背包，走上来推明睿，“走吧。”
三个人刚一出门，只听身后砰得一声，门被杜方大力的关上了。
魏又灵不解道：“听说主任医师已经是最高等级的职称了，我怎么没有看出来？看他闲得很，又不接诊，好像也不用动手术。”
沈明睿道：“据说这位杜主任平时只做一些小手术，比如割包皮，鸡眼切除什么的，最大的手术就是阑尾炎了，闲着没事时就找护士姐姐们聊聊天，谈谈心，也混上了个主任，听说还想争个院长当当。”
魏又灵道：“原来所谓的主任就是废物点心，估计是靠走关系得来的，听说这家医院的院长是他的亲舅舅，也就难怪了。”
沈明睿道：“那也不是，除了极个别的特例外，大多数的医生都是好样的，尤其是郑进郑主任，那是妙手回春，常年奋战在一线，也不知道救了多少人。”
魏又灵道：“什么叫极个别特例，以主任之名，只会做小手术那位医生，你干脆报他的身份证号码算了。”
沈明睿道：“小手术也总要有人做的，救人不分大小，我只不过觉得杜医生有些大材小用了，你说是不是？护士长。”
方怡黑着一张脸，“你们懂什么？他不能动大手术是郑主任的意思，郑主任对哪一位医生都不放心，每回大手术能亲自主刀就主刀，不能的话也非要在一旁监督，这下就苦了杜医生了。”
魏又灵嗤笑道：“你的意思是，你的宝贝情人医术令人堪忧，所以郑主任才不让他动大手术，三个月内死了这么多病人，正好证明了这一点。”
沈明睿道：“不错，郑主任做得对，人命关天，少一些杜方那样的医生，可以避免很多医疗事故和家庭悲剧。”
师兄妹一唱一和，极尽嘲讽之能事。
方怡不说话了，她还能说什么？心里却是怨气丛生，这个为了一个无心无德的男子，长年蒙蔽心智的护士长，失去了最起码的是非与良知。
停尸房，就是人们常说的大平间，他们很快办好了手续，进去之前每个人都要穿上医用防护服的，防止尸体有细菌感染。
魏又灵道：“师哥，以你的身体就不要进去了，万一感染了什么细菌就麻烦了，老大会打死我的。”
这丫头多数时候都是大大咧咧的，这时总算想起了自家师哥还是可怜的伤病患了。
沈明睿犹豫了一下，“也好，袁莹他们应该也要过来了，我就在这里等她。”
“又灵，等我们一起进去。”说曹操曹操就到，袁莹快步走来，她身后还跟着四个身穿防护服的男子，抬着一个类似棺材的白色箱子。
魏又灵开心道：“袁姐姐来了就好，我还怕一个人跑进去这么多死人的地方。”
沈明睿正经道：“袁法医，拜托你了。”
袁莹穿着的是法医专用的蓝色防护服，从头到脚几乎密不透风，她向明睿点了点头，才道：“又灵，我们进去吧。”
三个女人率先走了进去，身后抬着箱子的四个男子也紧跟而入。
大平间门口是个大院子，守门的是个六十多岁的大爷，这时眯着眼睛蹲在凳子上抽烟，似乎十分惬意。
沈明睿滑动轮椅到他面前，笑道：“大爷，你好呀。”
守门大爷眯眼笑道：“你也好呀。”
沈明睿道：“你和刚才进去的护士长熟吗？”
守门大爷摆手道：“可别，我跟那凶婆娘一点也不熟。”
沈明睿道：“不熟没关系，认识就行。”
守门大爷又眯着眼笑了，“那倒是，小伙子，有事就问，大爷不喜欢拐弯抹角。”
沈明睿道：“那我就问了，这段时间那位护士长是不是经常过来？”
守门大爷道：“那真是，尤其是这几天，三更半夜也往这边跑，一个小时前还来过一次，慌慌张张的，也不知道一屋子死尸有什么可看的。”
“原来她来过了，”沈明睿眼睛一亮，“三更半夜你也知道，难道你二十四小时都在这里值班？”
守门大爷反手指了指后面的一间小平房，说道：“是啊，我就住在这里，这种晦气的工作除了我，没人愿意干的。”
沈明睿道：“她来看的是不是叫李娟的尸体？”
守门大爷道：“大概吧，我是不会问的，我可不想对着她那张晚娘脸。”
沈明睿道：“除此之外，她还有什么异常的行为？”
守门大爷深深吸了一口烟，眯眼道：“我每回见到，这婆娘都异常，板着一张脸，别提多难看了，不过……”
他忽然压低了声音，“你是警察，当然不用怕她了。”
沈明睿真意外了，说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警察？刚才我们并没有说。”
守门大爷呵呵笑道：“中午不是你和另一个警察救了那个姓杜的医生吗？我可是在手机上看了现场直播，真有意思啊，呵呵……要是经常有这样的直播看，我在这里看死尸也不会那么无聊了。”
沈明睿苦笑道：“这种事情是非常要命的，可不是好看的直播。”
守门大爷捻灭了烟头，说道：“无所谓，和我又没关系，唉，只不过，小护士死得冤啊，这么多年了也没人管。”
沈明睿心中一动，问道：“你说什么？哪个小护士死了？”
“没什么。”守门大爷站了起来，摆手道：“不聊了，他们已经出来了。”
再说袁莹等人一进去就是冷气森森的大库房，一眼望去，只见有十几具的尸体盖着白布。
方怡径直走到一具盖白布的尸体前，指了指道：“这个就是李娟。”
魏又灵快手快脚，掀起来白布，只看了一眼，“呕……”她夸张的登登登后退三步，既便是戴着口罩，她都差点吐了出来，因为她刚好看到了女尸脸上有蛆虫在不停的蠕动。
盖白布的一般是即将火化的，而有些尸体放进冷柜里，是要家属另外出钱才有的待遇，如果没有出钱，不放冷柜，又没有火化，想想尸体会变成什么样。
魏又灵只看了一眼，就恶心到全身发麻，那滋味别提多酸爽了。
袁莹微微弯下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小巧的电筒，照在女尸脸上，很仔细的看着，然后伸出戴着白胶手套的手按了按女尸肩膀的皮肤，说道：“尸僵完全消失，皮肤软绵，至少死了七天了。”
方怡道：“是的，今天正好第八天。”
“刚好过了尸检的最佳时间。”袁莹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又道：“身上的蛆虫有尸蛆，也有苍蝇幼虫，说明尸体被搬运过，应该是搬到了温度比较高，卫生条件又比较差的地方，破坏了不少证据。”
方怡心中吃惊，默不作声。
魏又灵走得远远的，想呕又呕不出，她以前是技侦，很少接触尸体，胆子虽然很大，但究竟受不了高度腐败的尸体。
这时她听袁莹这么说，忍不住大声道：“护士长方怡，是不是你移动了尸体？”